诗翁每日桂坛过,看桃看李看春风。从一间教室外到另一间教室外,从一株高树下到另一株高树下,从一树繁花旁到另一树繁花旁,他的步伐不疾不徐,仿佛有哲人智者相与同行。
诗翁姓施名紫雄,著名特级教师,少年学于桂坛,盛年教于桂坛,从市教科所退休后应邀重返桂坛。学生晨读时他走过,“园圃晓来检视过,龙蛇影外费沉吟”;学生夜修时他走过,“最是夜来彳亍处,半听春雨半听风”;淫雨如倾,“欲看桂坛花圃去,汪洋一片到楼前”;骄阳似蒸,“为探桂坛桃李讯,入伏奔走艳阳天”。“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诗翁穿行校园,感发为诗,诗成发圈,常引共情共鸣。
观察原生态课堂是诗翁行走的目的。每一个45分钟都是生动的日常图景,孕育着学校良好的教育声誉。他谙熟课堂风景,洞悉课堂问题。飘入耳际的苦口婆心,台下学生的身姿目光,教室前的板书课件,都会被他敏锐捕捉。诗翁行走巡课还在为期中期末考试的质量评价下先手棋。质量分析之于老师是一场大考。数据自带褒贬,人人冷暖自知。这些客观的数据不仅仅只是数据。所谓“大数据分析”,“大”不在于数据,而在引领教师成长、推动课堂变革之“大”,在助益“儿童”健康向上蓬勃拔节之“大”。诗翁深知数据“大”之所在,他要从中寻觅一个开关,“啪”的一声,接通数据与课堂,让听者心中豁然一亮。“只因一周伏案频,老腰竟似被抽筋。动弹不得倚窗久,佇看儿童戏绿茵”。坐在评点席的诗翁,身边放着鼓囊囊的文件袋,他把某项成绩反反复复放入不同的坐标:起点分析、管理分析、试卷结构、试卷难度、班级分析……逐一定位,科学结论,言者昭昭,听者昭昭。
桂坛草木,苍郁儒雅,洋溢着老校百二十年厚重深邃的韵致。诗翁在高木下思考,替花树传语,领老师从熟悉的地方看见新风景,在新风景里沐浴文化的熏染。校门口木棉树并立,烈焰灼灼时节,多少目光随着它升举,仰望它,礼赞它。诗翁登高临下:“高楼鸟瞰木棉红,十丈木棉似草丛。格局向来在视野,迥然有异不相同。”走上桂坛讲台,首要打开格局,刷新自我,追求卓越。广场上的老榕,垂下一缕缕棕色的气根。园丁把刚长出的气根及时纳入套管,引向地面,使立成柱。寻常景致,诗翁赋予卓见:“榕木苍苍何日栽,几人围抱合得来?繁枝茂叶千钧重,绿旌翠葆十丈台。多少尘烦风扫去,无边光景伞撑开。根须犹可成支柱,教化何人不是才。”参差苗木,皆得成就;以人为本,桂坛本色。诗翁吟咏再三:“莫道凡花不入谱,薄荷绽放最清凉”“高枝切莫笑低微,浩荡东风一样吹”“春光岂捡贵枝驻,都在寻常草木中”。跟随诗翁的脚步走去,操场上偃仰苍古的龙眼树,墙角边浴火而生的凤凰木,石缝间奋发向上的铁干虬枝……无不点化着煌煌上庠的思与诗。
袁枚曰:“诗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诗翁有时聊发少年狂,迷花倚石,可爱可敬。“更喜桂坛放学后,屐痕印过彩虹桥”,彩虹桥,不过是连接南北校区的一座天桥,夜幕下桥身霓虹闪烁。诗翁童心,浪漫其名。诗人多花痴,良有以也。诗翁莞尔:“旁人应笑我痴癫,陌上停车看木棉”“惜花曾被笑花痴,花畔依旧忘暮迟”。桂坛勤学,蔚然成风,诗翁常因学子情不自禁,“不信花丛沁肺腑,分明风里是书香”“风里寒窗夜不闭,吹来仿佛是书香”。诗翁也有金刚怒目时候,针对不择手段掐尖、贩卖焦虑吸金、不当竞争内卷等教育乱象,他为学子疾呼,为家长发声,呼吁义务教育公益属性归去来:“化雨春风尽着意,催花园圃只为公”“官学由来宗旨正,苍生福祉在丹心”。
今年四月疫情解封后,诗翁首行桂坛,慨然有叹:“每日桂坛行一遍,几日不来,萦绕思和念。”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那些时候,桂坛草木定然萦绕一般思和念,苦等诗翁跫音响起,翘盼诗语降临。校有一老,如有一宝,平平仄仄,润物无声。歌之咏之,亲之慕之,桂坛亦成家园,萦绕了我们的思和念。
(作者系泉州五中语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