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读到一篇文章,说萤火虫成虫的平均寿命只有5天,这5天里它的尾部发光器每夜只能闪亮两三个小时,那是它们沟通交流、寻觅爱情的“灯语”。为了这5天,幼虫必须在阴湿黑暗的地下蛰伏约50天!我知道蝉的成虫寿命一般为一至四周,相比于萤火虫,可真是不老仙翁了啊。
50天的蛰伏,仅换来5个日夜的自由。白天休息不算,夜幕拉开,怎能不赶紧燃亮灯盏,让闪烁的“灯语”传递自己的心迹,密码一般找到情投意合的同伴?然后孕育繁衍,传宗接代。若三个小时遇不上,只能等第二天,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拼命发光,觅得自己的真爱啊。但萤火虫不着急,随身带一盏小灯笼,是寻觅爱人,也顺带着点亮夏夜的清凉,它们优雅地飞,气定神闲地游,飞上竹枝,游向花蕊,奔往藻荇,又扑在帏帐,是快乐的舞者,也是光明的使者,还不忘为孩子们制造一份唯美与童话。月光流淌,星空迷离,所有的萤火虫都是柔情而有灵性的小可爱,慢悠悠的,轻飘飘的,闲适而又幽渺,那萤火也透出一份古典与神秘之美——这玲珑柔弱的小东西多有闲情逸致,真让人为之焦虑。不过也对,爱情哪是着急的事,或许蓦然回首时就遇上了呢,有谁见过急吼吼横冲直撞的萤火虫?
那时的乡村有很多萤火虫,将郁闷的夜晚装点得热闹而又平添几分诗意,看着流星似的萤火从眼前一闪而过,孩子们心中贮满了神奇,不知其所从何来,又往何处去。问母亲:萤火虫是不是织女姐姐流下的眼泪?还是小人鱼的魂灵?
童年时代,面对闪烁着冰蓝之光的萤火虫,我不知做过多少神奇的梦,有时正听着有趣的故事,一只萤火虫飞来了,我马上就能从竹床上下来,顾不得蚊虫叮咬,一定要捉住那从容飞行的小东西。捉多了便盛进透明的玻璃瓶里,就着萤火看小人书。后来知道,东晋的车胤也爱“囊萤夜读”,最终官拜吏部尚书了。古人还将书房叫作“萤窗”隐喻苦读。而我的“囊萤”不过是偶尔为之,读的是一份乐趣罢了。读得不耐烦时,便将一瓶萤火虫全部放生,我在蚊帐中看那明明灭灭的小灯笼曳着黄黄绿绿的一点微光,飞到草树,飞向水湄,飞往墨蓝的夜空化作钻石般的星星……我睡了,它们又飞进我心里,飞进了我的梦乡。
记得童年时代,乌漆抹黑的一个夜晚,我坐在院里的竹床上乘凉,小声唱着刚学会的童谣。唱着唱着,前面有只萤火虫飞来了,我开开心心地伸手,正想去捉,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那萤火不是闪闪烁烁的,长明着,就那么突兀地、直直地、向我飘过来了。我心中疑惑,不承想,那萤火先是“扑哧”一声,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是小伙伴将萤火虫的小尾巴当成二郎神的第三只眼,贴在额头上了——萤火虫的发光器就长在尾部的,亏他想得出来。不过有一道磷光就那样直直地向你飘来,在深夜时分,实在有些吓人的。几十年后的今天我还记得那只萤火虫天真烂漫的开朗笑声。
只是,那点着一盏盏绿灯笼、黄灯笼,一心寻觅知音与爱情的浪漫小精灵,如今都飞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