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我家窗台上滴水观音的叶子不再像在屋里那样，安静地端立着。而是一律向窗外斜立起来，看不见叶面，只能看见叶背了。

这棵滴水观音是朋友送的，刚进我家时，只有两片叶子，娇嫩浅绿，大如婴儿的手掌。一开始，我将滴水观音放在客厅里，两片叶子是平展的，粉绿的叶脉层次分明，宛若丹青妙手一幅清晰的素描线条。每天早晨，我都会看见下垂的叶尖儿上悬着一滴清露，亮晶晶的，似圆又椭，似椭又圆，最后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猛地向上一缩，再富有弹性地向下一沉，“啪嗒”一声，划一道垂直的亮光，掉落下了小半滴。此情此景，不由让我想起了古人幽静的更漏。只是那遥远的更漏乃人工所为，而滴水观音的更漏却是来自它碧绿的肉身，这不由又让我心生怜爱，格外关照起这棵滴水观音了。

自从这棵滴水观音来到了我家，我心里总是满溢着欢喜，每隔几日，我都要喂它一杯清水。滴水观音没有辜负我，除了让我倾听到它清凉的更漏声外，又从嫩绿的茎里抽出一片叶子。那片叶子伊始害羞地半卷着，有点儿绿，又有点儿黄，若刚钻出水面的小荷。不到半天时间，它便舒展开来。嫩还是那么嫩，只是有点脆弱，似乎一碰，就会断了去。妻说：“滴水观音缺少阳光了，把它端到窗台上去吧！”

果真如妻子所言，滴水观音到窗台上还没有三天，整个身姿就发生了变化，三片叶子不仅向外倾斜，而且一天天长大了，变成了成人的手掌。光透过叶子，漏下来的也不再是黄绿的影子，而是墨绿墨绿的云朵。虽然隔几天它还会啜饮下一杯清水，但清晨的叶尖儿上却不见了水滴，只在茎部叶芽的卷儿里卧着一小汪清露。

喝着清水，喝着阳光，滴水观音整个株形也渐渐失去了平衡。常常是向外的一半蓬勃盎然，而向内的半边却荒凉冷落。为了打破这种不平衡，我每隔一周便把滴水观音内外调整一下位置，等到向外一面的叶子长大变绿了，再将向内的一面调换到外面。于是，我的滴水观音就在位置的调换中一天天葳蕤起来，十几枝青绿的长茎高挑着十几片墨绿的大叶子，于花盆上空撑起了一大片绿云，舒朗而清爽，纯净而盎然。就连朋友见了，也对这棵向阳而生的滴水观音啧啧赞叹。

几年前，看过一段向日葵为什么会向着太阳的材料。大意是，向日葵的生长素分布在茎尖之上，并不断地向下运输，但会受到光照的影响。大致来讲，就是它的生长素是背光分布的，向着太阳的那一侧的浓度比较低，但是背着光的那一侧的生长素的浓度则是比较高的，所以背光的一侧生长较快，而向光的一侧生长较慢，这就使得茎部产生了逆光性的弯曲，使其一直向着太阳。

我没有向植物学家询问，我的滴水观音向阳生长的原因是否和向日葵一样。但我坚信，我的滴水观音一定有一颗追求光明的心。正因如此，它的生命才充满了生机，充满了意志，充满了倔强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