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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乡里的香菇客
□涂国芳
(CFP图)

上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初期,山里人与外界接触较少,但偶尔会有一伙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的手艺人,到我们这一带走街串巷,招揽生意。

来的人中,永泰人箍木桶,尤溪人编笊篱,永福人贩猪崽,安溪人扎藤椅,永安人晒笋丝,德化人销瓷器,南安人卖草席……也有外省市的人来,安徽来的是铸鼎师傅,劳累而饭量大,还喜欢吃锅巴;浙江来的是打铁匠,打锄头轻便耐用,磨剪刀锐利快捷;云南来的是耍猴戏,说话诙谐表情丰富,但大多听不懂;河南来的是打拳卖膏药,吞玻璃,断石块,铁条砸脑袋,女子踩肚皮……夏秋两季来人较多,南腔北调,大声吆喝,令人眼花缭乱。

江西来的是香菇客,香菇客是我们山里人对异地来的种香菇师傅的称呼。那个年代信息相对闭塞,香菇客与山里人一样,跟外界接触交流少,喝的是清澈山泉水,吃的是天然食物,日子过得保守而又洒脱。他们各自有独特的种香菇方法,我们这一带常年来的是一位姓华的香菇客,他大体选择树龄高的杂木,如榛树、榉树、浮桐、山枇杷、山楂树等杂木,砍倒后,整棵树上面覆盖树枝、树叶,待水分晾干后,就用柴刀按一定距离在树干上斜砍一些口子,再将树枝、树叶重新覆盖树干,浇一些水就可等待树干上长出幼菇了。至于什么时间砍树,选择什么树种,砍在什么部位,刀口多深,砍几刀等,他说这是家传秘方,对不起,无可奉告!

几天严寒过后,香菇就从树干上、粗枝间长出来,香菇客会准时再来。他把过期朽烂的香菇扔了,把被阳光晒干的香菇采摘了,把掉落的坍塌的木架重新支起来了。他的到来让山林有了生机,山鸟叫得更欢了,野兔跑得更快了。通过一番拾掇,纯天然没污染的香菇长满枝干,清香四溢。

香菇客常栖息于山洞里,大多住在自己搭建的山寮中,自搭床铺,自挖地窖,自筑灶台,小灶煮饭炒菜,大灶可在阴雨天烘香菇。姓华的香菇客像一只候鸟,冬来春去,一次就呆70多天。他像一个独行侠,离群索居,独来独往,因为多处香菇场需要照料,其行踪让人难以捉摸。他整天一言不发,除了墟日买米油盐酱醋外,没有看到他与人交谈片言只语;他像一位医者,独居深山野林,有医术自救,村民有病痛疔疮,找他治疗,无不药到病除。他还能捕山鸡、抓野兔、挖竹笋、采野菜,无所不能。银环蛇、五步蛇、乌梢蛇、青竹丝等,无不手到擒来,无一漏网。他曾经在路旁采七八种野草,捣碎了敷在被蛇咬过者的伤口处,只治疗两天,伤口就恢复如初。

后来种香菇只要用菌苗就可以。村民把树干锯成一米左右长的木段挑回家,放置于干净透风之处,再买回几瓶菇菌,用皮带冲在树干上打洞,装实菇菌,置于木架上,定时喷洒清水,大约十来天,香菇便争先恐后地长出来,一朵朵,一簇簇,清新鲜嫩。

后来香菇客退出了历史舞台,却成为山里人的一段鲜活的生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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