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读到清朝怪才金圣叹的传奇人生,其结局让人叹息。他临刑时还留下一“秘密”让人哭笑不得,说是“豆腐干与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火腿味”的吃法我没试过,但花生却是我喜欢的,不管是生的、熟的,或炒的、煮的,我都对它情有独钟。
上世纪70年代,物资比较匮乏,自我记事起,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客人才吃得上花生。油炸花生米是招待客人最好的下酒菜,在锅里放上少许油,倒上一小盘花生米,炒得噼里啪啦响,响完之后,盛到盘子里,待凉透了再吃,那味道真是一个脆、酥、香。孩提时期盼着过年,因为炒花生是年前必不可少的事情。大人们挥舞着大铲刀来回翻飞,花生在锅里打着滚,砥砺着高温的炙烤,偶尔听到“砰砰”的抗议声。我们一边看着,一边嘴里唠叨着花生的谜语,“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个白胖子”,时不时地往土灶洞里添着柴火,还夸张地做着咀嚼、吞咽的动作,让人看了忍俊不禁。待一锅花生炒熟了,我们便迫不及待地抓一把,烫得龇牙咧嘴,却仍舍不得放手,少不了给大人们笑骂几声。
花生的适应性很强,不择土壤,不选地形,田边地角、房前屋后、田埂坡地,只要有一抔土,施一把肥料,它都能茁壮成长。一过春节,勤劳的人们早早地把沉睡了一冬的大地唤醒,松土、施肥。清明节过后,农人们调好垄、整好畦,将事先挑选好的种子,均匀地播下去,覆盖上适当的泥土。半个月后,一个个嫩黄色的小芽钻出了土,它们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这个世界,贪婪地享受阳光的亲吻。等过一段时间,它们脱下了嫩黄色的衣服,悄悄地换上了一身浅绿色的衣衫。在春风的吹拂下,它们尽情地吮吸着阳光雨露,茁壮成长,一丛丛、一片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花儿也开始了孕育优雅的梦。
夏天也是花生开花正艳的时节,远远望去,椭圆形的叶片下疏密有致地点缀着小黄花。清风拂过,花儿如一颗颗耀眼的星星在绿油油的花生地,若隐若现。此时的它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默默吐露芳华,不张扬,不招摇,自有一种朴素清新之美,内敛而执着。空气中氤氲着花儿清新淡雅的香味,不甘寂寞的蝴蝶、勤劳的蜜蜂也在其间嘤嘤歌唱着,它们情不自禁地靠近那些花儿,与之相拥、亲吻、共舞、沉醉。这一幕幕生动场景汇成了一幅幅流动的美妙景致,勾起了人们对丰收的无限渴望。
立秋后,到了收花生的季节,我们跟着父母拿着工具奔向了希望的田野。只见他们一手抓住落花生的枝叶,另一只手在它的一侧把刀插下去,把土铲松,然后将枝叶边用力摇晃边向上拉起,连根带花生拔起,轻轻抖掉泥沙,数十颗花生像小铃铛一样挂在下面。他们麻利地把花生摘下来扔到了篮子里,很快就装满了。这满满的收获,让我想起著名作家、以“落华生”为笔名的许地山,他曾写过一篇被人熟知的散文名作《落花生》,文章写道:“不像苹果、桃子、石榴那样,把鲜红嫩绿的果实高高地挂在枝头上,使人一见就生爱慕之心……它矮矮地长在地上,等到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来它没有果实……”
“常吃花生能养生”。研究表明,花生中含有丰富的儿茶素,能起到抗老化作用;它还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以及各种人体必需的氨基酸、维生素、钙铁等矿物质,有健脑抗癌的功效;花生的红衣含有缩短凝血时间的物质,有促进骨髓制造血小板的功能……花生是寻常之物,随处可以买到,饿了可以充饥,闲时可做零食。宴席上也少不了它们的身影,和玉米棒子、芋头、土豆一起蒸熟,美其名曰“五谷丰登”。而水煮花生更是夜宵摊上的王者,每桌都少不了它,吃货们表达着对出土后的“暗夜精灵”的无穷敬意。
花生,在清贫岁月里把曾经最平淡的日子梳理成诗意的风景,凝聚着醇厚的亲情和温暖,沉淀在我的记忆深处,经久不散,愈久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