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两旁高楼森然林立,一家店铺里传来罗大佑的那首老歌《童年》:“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敏感的心顿时一怔,童年的物事从喧嚣热闹的老歌中,从记忆里席卷而来。安静的小村庄里有如天上星般散落安居的人家,这些人家傍水而居的多,再不济,屋后也会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塘旁种的几棵梧桐树、桑树或者槐树都树冠如盖,像给池塘撑起顶顶遮风遮雨遮阳的伞。
孩童乐水,父母亲们却担忧着水的危害,他们常常使出种种哄诱威逼的手段,阻止我们这些孩子去河里玩水嬉戏。其实,毫不犹豫把我们的塑料拖鞋带到远方去的湍急的河水,也使我们心生惊惶,但水的魅力又堪比棉花糖、赤豆冰棍。退而求其次,我们放弃村庄的河流,选择池塘做我们的游乐场。水乡的孩子往往都会水,池塘又那么浅。
早晨的阳光被桑树叶细细碎碎地筛落下来,有的落在池塘边上,是一个又一个铜钱大小的黄晕,有的掉落在池塘里,光和水融为一体,我们一下子就看到池塘土黄色然而特别干净的泥底,有小鱼儿在池塘里悠游,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成为我们鲜美的盘中餐。有螺蛳攀在池塘边的芦苇上,螺蛳总是乘着早晨或者晚夜的凉爽爬上芦苇秆,爬出水面呼吸新鲜的空气,也许顺带着打量这世界有没有变了模样?炎热的正午它们从不出来,只管躲在水里享受清凉,我们孩童常常感叹,螺蛳是多么精明!然而再精明的它们也赶不上村庄里最傻的孩子伶俐,祥叔家的傻哥总是能趁着清早或者晚凉捉上一米萝的田螺。在第二日的时候,去集市上卖掉,把挣得的零零碎碎的毛票一分不少交到祥婶手里,祥婶过早布满皱纹的脸就笑成了一朵菊花,她允诺傻哥要把这些钱给他存好,等他长大好给他娶媳妇。
等到八月底的时候,池塘里的野菱结了果,我们就取出家里洗澡的大木桶,放进池塘里,然后稳稳地坐在木桶里,划到池塘的中央去,采菱。池塘里有青翠欲滴的绿菱,也有紫红艳丽的大风菱,菱角一直到中秋节那会儿才凋落。菱角落,池塘的生机日渐委顿,孩童还是会频频相顾,看看会不会像书本上写的那样,有一只小蚂蚁把一片飘落的梧桐叶当着船,渡过池塘。
池塘,是水乡孩子最流连忘返的游乐场。在文人墨客那也毫不逊色名川大山,是诗意栖居的地方,谢灵运《登池上楼》有诗:“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写的是池塘初盛的景,美好让人向往。
只是近些年,年轻的人们纷纷走出村庄,留在了繁华的都市里。从前对人们来说,重要的像血管一样静静流淌的河流,日益被泥土填满变成了通向城市的路,而像人们眼睛一样明亮的池塘,也干涸消逝了,越来越多的人们留在了都市,遗忘了那一方小小的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