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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称心
□陈 虹

那天和母亲聊天,说起最近我工作上遇到困难,生活上也不如意,有很强挫败感。母亲说:“要我看,你需要调整心态,人哪能永远一帆风顺,月有圆缺,花还会开败呢,走在路上,总会踩到石头,不小心还会踩到狗屎呢!”母亲一番话把我逗笑了,聊完天似乎也没那么消沉了。

母亲今年八十有余,没多少文化,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可她开朗乐观,知足常乐,在她眼里没有什么值得发愁的事。

记得小时候,家里穷,吃的是粗茶淡饭,每次看邻家孩子饭菜里有肉,我们就哭闹,母亲笑着说:“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嘴馋。我们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树叶、野果都拿来充饥了,哪见过鱼肉?现在你们吃穿不愁,日子越过越好,这样的生活已经非常幸福了,人要知足啊!”

我上初中那年,父亲做生意赔了钱,本来家庭经济就拮据,经不起一点失败。母亲说:“赔钱算啥?只当花钱买教训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爬起来,这生意还得接着做,把赔了的钱再赚回来!”父亲当时很沮丧,被母亲劝导一番,也豁然开朗了。父亲抖擞精神,继续家里的茶叶生意,终于在市场上赚到了第一桶金。

有一年,我去杭州旅游,在灵隐寺看到一副对联: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此联短短两句,却蕴含哲理,半称心就是知足,不贪多,不奢求,蕴含了随遇而安的心态和知足常乐的生活态度。看到半称心三字,我就想起了母亲,母亲虽然没有文化,可母亲活得通透,能从平凡的人生参悟到这一层哲理,母亲常说,谁都想自己事事称心、一帆风顺,可生活哪有万事如意的时候,都是一半如意一半失意呀。

清代李密庵有一首《半半歌》,将天地人间的冷暖、得失、出入、是非、进退、乐悲和盘托出,用一个“半”字,找到了世间万物的“度”,达到大智若愚的境界。他认为:“看破浮生过半,半之受用无边。半中岁月尽幽闲,半里乾坤宽展。半郭半乡村舍,半山半水田园。半耕半读半经廛,半士半民姻眷。半雅半粗器具,半华半实庭轩。衾裳半素半轻鲜,肴馔半丰半俭。童仆半能半拙,妻儿半朴半贤……”

有人说《半半歌》是不思进取的借口,但林语堂先生却很欣赏,他很巧妙地把《半半歌》的思想表达出来,认为人生应属一半有名,一半无名;懒惰中带用功,在用功中偷懒;学识广博,可是不成为任何专家;文章也写写,可是稿件一半被录用,一半被退回。名字半隐半显,经济适度宽裕,生活逍遥自在。林语堂先生认为,“半称心”是中国人所发现的最健全的生活理想,或许这种生活不太完美,但让人心向往之。人生不就是一半明媚一半凄凉,岁月一半欢喜一半忧愁啊!

半称心,并非消极心态,而是乐观豁达,知足常乐。以一颗平常心看待荣辱得失,以一种淡泊的情怀对待世事纷纭,如此,就能领悟“酒半酣之美,花半开之媚”。人生的路,悲喜都要走,天遂人愿自然皆大欢喜,而事与愿违也不必愁眉不展,“半称心”也该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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