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晚归。走在无人的街巷,路两旁的房屋默然耸立,一片静寂。突然,“嗖”的一声,前方窜出一只野猫,往邻家的屋后跑去。昏黄的路灯下,我发现自己的影子又瘦又小,夜猫的突然出现让我立马浑身冷汗,赶紧加快脚步,往家走去。
到了家门口,我望见了二楼客厅那开得很亮的灯,心中的紧张稍微舒缓了一下。摸出留在门边的钥匙,轻轻打开门进入屋内。父亲的房门虚掩,大厅的灯开得很亮,我心中的恐惧全然散去,紧提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明白,父亲知道我怕黑,他为我点着灯。
在家的这几天,父亲精心安排我的生活起居,生怕我受委屈。那天,我说膝盖有些疼,他很着急,立马拿出自己准备用的止痛膏给我贴上。父亲知道膝盖位置不好粘贴,叮嘱我不要动,用手按了又按,拍了又拍。感觉粘的还不结实,又找出一块纱布,帮我把膝盖包了起来,让我躺在沙发上烤着理疗灯。忙活半天,他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怕我热,他坐在边上给我扇扇子。父亲似乎忘了我早已成年,似乎也忘了自己已进入耄耋之年。我知道,在他眼里,我永远是那个需要他呵护的、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在父亲的照顾下,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我醒来,烤灯已关,不见父亲的踪影。我趴在窗口向外望,正值中午,一个身影由远而近,他的步履很缓慢,右腿微跛,蹒跚在阳光里。我知道,那是我的父亲,急忙下楼去迎接。父亲一手提着一大包药,一手提着一大袋蔬菜和零食,两袋东西,使得他的背更弯,脚步更缓。我急步向前抢过袋子,袋子到手压得我一个趔趄。好沉啊!父亲见状,赶紧扶住蔬菜袋子,责备我:“你出来干什么?腿不舒服,不要多跑。”看见他脸上的汗水,我既心疼又感动。父亲啊,您是不是忘了您的腿刚刚做完手术?您是不是也忘了您一晒就容易过敏?
和父亲进了家门,他来不及擦汗就让我躺下,感觉理疗的时间有些短,他再次打开烤灯。烤灯那红红的暖暖的光照在我的膝盖上,顿觉疼痛得到了缓解。半睡半醒间,我仿佛回到了儿时。
儿时,我和父母亲住在村里,村里没有电,夜晚靠一盏煤油灯来照明。煤油灯由墨水瓶改造而成,不大也不高,添得半满的煤油里面浸入一根灯芯。山村的夜晚来得格外早,夜色也格外浓。四周一片静寂,透过窗棂望向屋前,黢黑的山矗立在天幕下显得格外高远。屋内一片漆黑,我的心里一片恐慌,觉得巨大的黑幕要吞噬掉小小的我,右手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角。父亲见状,摸出一根火柴,摸索着在火柴盒左侧用力摩擦。“唰”的一下,火柴头被点燃,一个巨大的光圈出现,屋子瞬间亮堂起来。继而父亲用火柴点燃了煤油灯,拉着我去厨房吃饭。煤油灯下,一家人围桌而坐,家常便饭也吃出饕餮大餐的感觉来。有一次我在盛汤过程中,一不小心汤洒了烫伤了胳膊,烫伤的位置很快就起了水泡,火辣辣地疼。父亲赶紧点燃家中的另一盏煤油灯,背起我,举着灯,出门找村医去抹药。
山路崎岖,夜色迷蒙。父亲手中的灯,照亮了前行的路,直至我慢慢长大。
从小到大,无论我多晚回家,也无论我遇到什么伤痛,父亲永远是那个为我点灯的人。漫漫人生路,一定要深爱那个为我们点灯的人,并努力为他人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