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看了旧电影《客途秋恨》，好似一杯陈年普洱，气韵醇厚，回味悠长。剧中的配乐尤其是亮点，“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苍凉的拖腔自南方骑楼的某扇窗户传来，斑驳光影，娓娓南音，欲说还休。

南音，发源于福建泉州，用闽南语演唱，是中国历史悠久的古汉族音乐，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即为南音名曲《客途秋恨》的开头一句。

回溯我对南音的了解，乃因两年前看了一部南音电影《旦后》。20世纪50年代，女主角林波儿的父亲是一名南音艺人，因参与抗日活动被日本人所杀，林波儿跟随养母逃难去香港谋生。一个偶然的契机，让林波儿得以将南音传承下来，最后在闽南侨民的帮助下，成为南音“一代旦后”。看完电影，我对南音产生了兴趣，决定去趟泉州，现场听听南音。

泉州有多处南音表演的场所，《旦后》里提到的泉州南音艺苑是其中之一。我去的那天，恰巧艺苑里有一场公益演出。很幸运地领到赠票，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看演出前，照例会先浏览一下节目表。通常来说，节目表绝不至于看不懂。但这张南音演出节目表，我确确实实没有看懂。“五空管”“紧三撩”“长寡”“福马”“短滚”……节目表上的这些专业术语，我全然不知是什么意思。便索性将节目表放下不看了，干脆以外行人视角去感受南音纯粹的氛围和味道。博尔赫斯曾说读书不怕读不懂，每一次面对陌生化作品的过程，其实都是对人生的扩展。延伸到音乐方面，也是。

南音演唱的主要形式为“丝竹相和，执拍者歌”，即弹琵琶、三弦者在右，吹洞箫、拉二弦者在左，演唱者执“拍板”居中。舞台灯光暗暗的，演员们身着汉服，营造出一种古老而悠远的氛围。那天的演出，我们听了传统南音曲目《到只处》《百鸟归巢》《听爹说》《娘子有心》……伴着弦乐声声，犹如聆听仙乐一般，余音袅袅，绵绵不绝，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了。除了南音演唱，现场还有洞箫独奏等其他形式的表演，整场表演中我最喜欢的是洞箫独奏《行》，情深婉转，忧伤直抵心头，听得人热泪盈眶。音乐有时是无需语言的，就像静水流深，收到的是一种心灵上的感喟之美。

第二天，我离开泉州去了厦门，在厦门闽南小院看木偶布袋戏时，意外发现舞台边陈列了一些南音词谱，介绍了一些南音乐曲的背景，其中就有前晚刚听到的《到只处》。原来，《到只处》表达的是一代英杰卢俊义，被恶妻孽奴所害，流放到沙门岛难以平复的心情。南音曲目的题材多围绕家喻户晓的男女爱情和历史故事，所以为群众所喜闻乐见。看到词谱，了解到乐曲背后的故事，我想假如再有机会听一次《到只处》，一定会有不同的感触吧。正如好的书值得一读再读，每次读都能有新的感触和收获，好的乐曲也是，值得一听再听，久久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