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下承载的记忆,日夜交辉着一片寂静与喧闹。农忙前后,日光穿瓦留影,父母时常忙得三餐不着饭点。若屋内新米饭香扑鼻,农家炊烟袅袅,定是农忙后雨过的放晴天。
儿时,表哥来村里的小学读书,借宿在我家有些光景。那几年家里清贫,三餐简约,一年中少有见肉,家常餐标便是稀饭与捞盛的干饭,配清炒地瓜叶、包菜等自家种的小菜,或是萝卜干与咸菜。要是煮面粿、面条,或蒸地瓜、芋头、馒头便算得上是加餐。若杀只鸡鸭饱餐一顿,则需攒上好些日子。表哥那会儿在长身子,一餐能吃八九碗稀饭,而我在“输人不输阵”的较劲下,一餐也要吃上五六碗,且都是大口碗。有时家里没来得及炒菜,直接拌点盐开吃,我们却也吃得津津有味。这种生活,舒爽无虑。
这样的日子,或许是那年代乡下孩童的快乐时光,简单纯真。我们渴望大口吃肉的幸福画风,但当端起一碗稀饭,再配些萝卜干大口地滋滋咕噜作响吃起时,未尝不是一种幸福。的确,时下纵然偶尝一份路边摊小吃,亦可让人留恋忘怀。正如看到一群群学生蜂拥在路边的流动摊点上,他们无非买些饭团、手抓饼、关东煮、土豆块、臭豆腐、寿司、烤肠之类的“充肠美食”。与其说是找寻一种美味,倒不如说是享受一种自在的简单快乐。
在乡下读初中的我,每次晚自习放学回家,最让我垂涎与迈不开脚步的,要属校门口的小吃摊。那会儿,尽管家里并不宽裕,但面对“美味”,我仍舍得偶尔掷下零花钱一解口舌之馋。也还记得,学校食堂三毛钱一个的大菜包,刚出蒸笼的那种逼人香气,且白嫩诱人。如今想起,仍让我口水直流。
那个年代工资低,物价也便宜。一根油条、一个油炸馒头,只需三毛钱,说美味倒谈不上,可就是喜欢那种嚼劲与油炸的香味。如果真要说实惠,那还得是家常的米粉汤、汤面、咸肉粥,一碗从三毛到五毛钱不等,且料都很足,除了加有少量三层肉,有些还加有淮山、地瓜粉粿等地道的闽南特产。钱不够时,还可以与摊主一番商量,哪怕是两毛钱的分量,仍可以让人大饱口福。要是与摊点的老板熟识了,偶尔还可以赊账解馋。
那时的流动摊点,大都是来自附近的村民,他们淳朴实在,在用料上从不含糊。就像邻居乌婶,白天忙农活,晚上得空便会用柴火灶煮上一锅夜宵去售卖。要是做得勤快,一个月下来也有一两百块钱纯收入,这对于那个年代的农村家庭来说,着实令人心喜。后来,乌婶的爱人也主动加入夜宵售卖阵营,但他并不甘心只是煮点夜宵。经他一番探索后,购买了一套自制零食设备,自学成才地做起了各式爆米花与风车饼。
有个初中同学,家里靠做馒头、油条起家,特别是油炸馒头,啃着香,还充饥,在零食与食物花样相对缺乏的年代,着实深受学生喜爱。有时去晚了,还买不到。而当大多数人家还是住在夯土的瓦房时,他家却早早住上了水泥倒板的红砖小楼,令人羡慕不已。
随着社会的变化,人们的生活条件开始变好,可供选择的食物日渐丰富,对口味与要求也发生了改变,餐饮也开始了行业竞争。初中同学家因循守旧,从起初一个晚上售卖一两百个油炸馒头,到后来一个晚上卖不了二三十个。如今,他家的零食摊已无当年的风光,也不再靠售卖零食营生,而村里也早已小楼林立。
往事如烟,只是青瓦下有梦,亦有家的味道,又增添了多少人间情暖与回味。在昨夜梦到的那年,咬下的一口菜包香,啃下的一个炸馒头,香溢满屋,口水咽了又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