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是夜幕里那颗闪耀的星星,能否坠落到我的梦里,我想您了……
我的爷爷是一名老中医,在我们镇里十分有名望,总有人千里迢迢来找他开药帖。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喜欢微昂着头,轻皱着眉,半眯着眼,轻抿着嘴,站得笔直,一丝不苟地提着秤杆称药。
我喜欢黏着爷爷,躺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独有的草药香,一起躺在竹椅上慢慢地摇着。爷爷会用长了粗茧子的大拇指轻轻摩挲我的手,麻麻的,酥酥的,痒痒的。小时候我和爷爷睡在一个房间,天刚露白时,他会叫醒我,穿好被熨得平整的中山装,把头发梳整齐,纹丝不动地贴在他的两鬓,带着我吃完早饭,拿着我的画本,到还没亮透的老街去开店。
开店后,爷爷就站在药台后给来看病的病人抓中药,一副慈祥温和的面容,深邃的目光、微微扬起的嘴角、布满皱纹的脸庞……我喜欢在药台旁的高凳上画画,不听劝地踩着椅角动来动去,爷爷得空时会把我抱在腿上,慢悠悠地擦着镜片,把眼镜推到鼻头上,透过镜片认真琢磨着我的画,耐心地听我讲解,然后轻揉我的脑袋。他的手有着横一道竖一道皱巴巴的沟壑,粗糙得像老松树皮,但这双拿秤杆的手却那么宽、那么厚、那么温暖,那爱揉搓我小手的大手,时刻牵着我向前。
等到晚上吃完饭,爷爷就带我走海边,迎着袭来的微风,给我讲故事。爷爷读过很多书,也有很多经历,我特别爱听他像大钟一样浑厚而又沉稳的声音,讲着我所不知的过往。我们在路灯下的影子像在做游戏一样一会儿变短,一会儿又拉长,我和爷爷大手牵着小手,踩着调皮的影子,慢慢走回家。睡觉前,爷爷要我背乘法表,还板着脸说不背完就不让我睡觉,但耐不住我耍赖皮,知道我蒙在被子里用手加上脚一起数着慢慢背,他就会无奈地笑着问我要不要借他的手和脚用。
后来上学,我开始自己一个人睡觉,有了自己的小伙伴,不喜欢待在家里,也不再做爷爷的小跟班,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把背影留给那个总在药店门口静静等我回家的老人。直到爷爷去世,看到大人们哭红的双眼,才意识到,那个把我宠在心尖头上的人儿离开了……
有时看到夕阳西下那被晚霞染红的天,落日余晖洒在爷爷常坐的那个石凳上,不禁想起他一看到我放学回家便随着嘴角向上翩翩起舞的细纹……因回忆的美好而变得暖烘烘的心,总萦绕着幸福的甜味和突然袭来的孤寂的苦味。
那时太小,只能用痛哭来表达悲伤,妈妈告诉我说,他变成我的守护星,在天上看着我长大。那时候的相信随着长大变得单薄,大人们也不再编故事来安慰已经成年的我。可是,那温暖的怀抱是我总渴求的港湾,那双大手是我总想紧抓的牵绊,那高大挺拔的背是我童年快乐的依赖。
爷爷,我一直相信您是那颗星,那颗在我视野所及的一直发着光的星星,您能不能从天上降临我的梦里,来看看我呀?
我真的,想您了……
(作者系泉州师范学院陈守仁商学院2022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