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干,盐露豆干……”在英都镇工作时,我的宿舍靠着金英街。值班时晚上住在宿舍里,第二天清晨总会听到卖豆干的吆喝声。那时我已经醒了,伴着这吆喝声,便会想起家乡的豆干,想起小时候买豆干的情景。
我家周围有四五户做豆干的人家,我们常去其中的一家。奶奶喜欢那家做的豆干,尤其喜欢吃刚压出来还未焯过水的豆干,那豆干趁着热气未退尽直接蘸着酱油吃,爽滑鲜嫩。卖豆干的人家做豆干的时间相对固定,我通常要在那家等上小半个小时。第一盘豆干压出来,老板便马上起身,熟练地拿起石盘上的一块豆干,放在左手掌心上托着,快速地解开包着豆干的手巾,轻轻地放进我带去的碗里。我盯着碗里放进去的豆干数着数,那时豆干一块五分钱,奶奶给我两毛钱,可以买四块。老板有时会往碗里多放一块说:“多一块给你,赶紧端回家吧,路上要小心。”每逢这时,我总是比平时更小心地把豆干端回,然后特得意地把豆干交到奶奶手里,“老板又多送豆干啦!”
“阿嬷要煮咸,阿公要煮淡。”这两句闽南语歌词唱的恰如我爷爷和奶奶对豆干不同的吃法。爷爷喜欢把一块豆干切成四块,煎到双面金黄,再淋点酱油,撒上蒜碎,在热锅里快速翻炒几下,盛放到盘里,那个香味,飘出厨房,绕过大厝几间房都还能闻到。奶奶会盛勺稀饭放到刚煎完豆干的锅里翻几下,稀饭也渗进那酱油蒜豆干香,这勺稀饭便是小孩的专享了。
父亲的做法和爷爷奶奶都不一样。他喜欢吃与三层肉一起炖的豆干。三层肉在锅里翻炒到渗出油,再把切成小方块的豆干放进去,淋上酱油,撒上盐,再翻炒几下,加水慢炖。大约半小时后,豆干已被炖得膨胀,起了蜂窝孔,渗满了肉香味。吃饭时,再往饭里淋些三层肉炖豆干的汤,那就更下饭了。父亲还喜欢将豆干和排骨一起炖汤,加入“枇杷郁金”。父亲说:“排骨的油气被豆干收走,汤更美味,还有理气功效。”
“豆花,豆花……”每到下午2点,这吆喝声也必在金英街响起。在我的老家,卖豆花的走街串巷吆喝着叫卖,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一般是下午3点后,卖豆花的才出来。那会儿是挑担的,不骑车。豆花装在大铝锅里,铝锅放在箩筐里,铝锅和箩筐间还围着一层用稻草编的保温层,这样的豆花,走上半天仍冒着热气;铝锅比箩筐低些,锅盖上放着一把木制或铝制的豆花铲。挑担的扁担前头还得挂一个手编袋,里面放上一瓶白糖,一瓶香蕉油。买豆花的人都是自己端着碗去的。“来碗豆花。”卖豆花的人麻利地拿起豆花铲,掀开锅盖,手过,一片薄薄的豆花随着豆花铲落到碗里,一般铲三片就可以装满一碗。然后撒上白糖,汤匙搅拌几下,一碗两毛钱。若再淋点香蕉油,再加一毛。大概是受父亲的影响,我买豆花的时候,都不加香蕉油,省钱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喜欢豆花原有的香味。
很多年没吃过家乡的豆花了,也没听过卖豆花的吆喝声了。家乡的豆干倒是常吃,但常光顾的那家摊点早已不做豆干了。有些美食于今日而言只能存在记忆里。关于美食最深刻的记忆,或许并不是美食本身,而是与美食有关的人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