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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享好食光
□林清秀
(江一尘 绘)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迷韩国家庭剧,不为剧中那些家长里短和儿女情长,而为剧中那些风味各异的拌饭、泡菜和烤肉,尤其,热衷于看一到晚餐时分,不管是豪门还是寻常人家,一律很有仪式感地团团围坐,热热闹闹地吃饭。头顶是流光璀璨的灯火,桌上是热气腾腾的汤菜,男人一扫白日俗务缠身的拘谨,女人脸上的笑温柔如一汪春水,孩子们的腮帮上鼓出酣畅淋漓的满足,温暖明亮的餐厅里,言笑晏晏。

家人团聚,灯火可亲,那一幕,美得无与伦比!

因此,待我成了一家“煮”妇,我就不大理会书上说的“早餐吃得好,中餐吃得饱,晚餐吃得少”的养身之道。晚餐,才是我们家一天里最快乐的团聚时光。

晨起忙碌,置备早点、速食早点,出门后分道扬镳,小人儿上学,大人们上班,时间被一一切割精细至分秒。午间不足两小时,要做作业,要睡午觉,管饱已然很好。只有到了晚餐,孩子们放学归来,大人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终于可以不慌不乱地坐在一起,细嚼慢咽一顿饭。

天幕漆黑,街灯一盏一盏亮起,路人行色匆匆,我左手菜蔬,右手肉蛋,步履轻快。临进家门时,利落地把一整日的疲累甩下,笑脸盈盈地进门。屋里灯火温暖,小男孩在写字,小姑娘在翻书,我们相视一笑,旋即各忙各的。

换上软底拖鞋,裹上轻简围裙,我一头扎进厨房。先生已经炖好了汤,小小的厨房充盈着肉香,揭开锅盖看一眼,汤色金黄,饱吸汤汁的菌菇,兀自散发诱人的味道。尽管我厨艺不佳,然而怀着一颗烹饪的初心,撸起袖子为家人做几道菜,平凡的日子好像眨眼间温柔了起来。红的椒,绿的苗,油锅吱吱作响,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溜远。从前我许多次想着哪一种生活对幸福的表达最恰如其分,原来,当我挥动锅铲,看着锅里煨着的“光阴”,端着盘里装着的“四季”,不由得豁然开朗——做饭之人周身流露出的热忱欢喜,就是生活最温婉最幸福的模样。一个家,厨房是核心地带,也是个深藏智慧的地方,女人用情多深,心思如何,从锅碗瓢盆、油米酱醋就能窥得一二。那些摆得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那些幽幽闪光的汤匙瓢盆,无不昭示着最平凡的幸福。

吃晚餐是一天的高光时刻。

我们欢乐围坐,桌上是散发热气的饭菜,米饭饱满剔透、细软绵糯;蔬菜青翠欲滴、鲜嫩脆爽;蛋禽入口滑嫩、滋味清冽。一碗浓汤下肚,刹那间身心舒展。如果是寒风凛冽的冬日,再摆一口火锅子,简直不要太完美!就这么围着一口热锅,吃到酣畅淋漓处,我们嘘寒问暖、各诉心事。大人白日里看过的开心事、不平事、诙谐事,事事信手拈来下饭;孩子们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乐事、好事,统统畅所欲言言无不尽。一天里乃至一段时间里,在我们彼此体内积蓄了好久的寒气、火气、怨气、怒气,因为那一桌寻常菜,也因为那一桌欢乐的嬉笑声,转眼都被神奇地驱散了。那一刻,时光仿佛是偷来的,大人心无挂碍,小儿任性挥霍,一天的这一顿晚餐,没心没肺的快活,如仪式一般,叫人雀跃欢呼。

是谁说过,世上的爱都以聚合为目的,唯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愿意把他们越推越远!我们渐渐年长,孩子渐渐成长,我深知我们亲密无间的日子终究会越来越少,有一天,长大了的他们会像放飞的筝,越飞越高,高到脱离我们的视线。他们不再像幼时那样,依恋我们!

然而庆幸的是,从前那些庸常的日子,我们不曾辜负一粥一饭,我们共同拥有了许多其乐融融、大快朵颐的好“食”光,就像岁月的纹路坚实地嵌进生命的肌理,密密实实、稳稳当当。如此,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在孩子们渴望独立自由,憧憬飞向远方时,那些美好的“食”光喂饱了他们的心灵,让他们可以带着温暖的烟火,神采奕奕地远赴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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