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散步时,路过校门口一家早餐店。店门口,大铁锅咕噜噜地吐出蒸汽,浓浓的糯米香随着冷风钻进我的鼻子。往里一瞧,许多个圆滚滚、白亮亮的汤圆正打滚呢!
在故乡,吃汤圆是冬至的传统。“搓汤圆”,寥寥三个字,忙起来得好几天。绞糯米、洗竹匾、搓汤圆,每个步骤母亲亲自操持。冬至前两天,母亲要到集市上买糯米。其实,集市上可以买到绞好的糯米粉,母亲也买过,但我不肯吃,觉得没嚼劲。母亲宠我,便只能天还没亮时就上集市抢品质最好的糯米,否则只能买别人挑剩下的,那可不行。
母亲买糯米时,我就在集市里逛。如今城市里,清晨的街道干净整洁却没有烟火气,让我时常怀念儿时集市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热热闹闹的,为新的一天铺满温馨的起点。虽然冬至只是一个节气,但人们更愿意把它当节日对待。在乡土中,传统的根总是扎得很深。
母亲买了很多糯米,足足装满了一麻袋,把她一侧的肩胛都压弯了。可她的脸上却展现着满意与轻松,就连呼出的白气都分外悠长。“走,去你婶婶家绞米!”
隔老远,就看见婶婶家飘出的炊烟,绕着晨光而上,融进浓淡各异的朝霞,分外漂亮。婶婶竟然也起得这样早!母亲浅笑:“看来你婶婶也准备绞米搓汤圆。”
她们齐力把绞米的机器搬到天井旁,蘸着冰凉刺骨的泉水,里里外外地擦洗着。“太冷了,洗一洗就行了吧。”母亲搓了搓通红的手,说道:“记住,不论是做饭还是做人,一点都含糊不得,否则永远达不到最好。”我缩了缩脖子,点点头。
糯米在水缸里浸上好一会儿才被放进绞米机里,在轰轰作响中迎接蜕变。母亲把糯米一勺勺地舀进漏斗,婶婶再将糯米从出口的小管接到放着白布的盆里。“为什么要把糯米浸一会再放到机器里,洗干净不就可以了吗?”“糯米吸饱水后,做出来的糯米团才能柔软呀,汤圆的口感也会更好。”“妈,你怎么知道呀?”“当然是经过不断尝试才总结出来的。”我似有所悟。不一会儿,两个手脚麻利的主妇已绞完所有糯米。她们把白布的四角往中间一拢,系上麻绳,挂到高处沥水,就做好了搓汤圆前的准备。
待到冬至前一晚,母亲从婶婶家取回糯米团,经过一番烦琐的清洗,才把糯米团子放在桌上的竹匾里。爱凑热闹的我搬了一张小凳子在桌边学艺,望着母亲娴熟的动作,我也迫不及待地洗洗手,掰了点糯米团子搓起来。一两个倒是不难,但数量一多我便没了耐心。我搓出来的汤圆个头不一,卖相不好。和母亲摆在竹匾上一排排圆滚滚的汤圆相比,简直是“汤不圆”。尴尬之余,我一溜烟地跑走玩耍去了。
到了冬至那个早晨,母亲会早早地把我唤醒。一碗汤圆已经在桌上摆好了,我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咬开。手工做的汤圆嚼劲十足,加了黑糖的甜浆一下子流进胃里,热乎乎的,那份幸福的滋味,一直在岁月深处散发融融的暖意。
如今,看着大铁锅里的汤圆,我上前买了一碗。老板在递给我之前,特地撒了一层桂花碎,看起来更加玲珑精致。入口后,清淡的桂花香弥漫开,比母亲的黑糖汤圆还多了一份余韵,但母亲的汤圆在孩子心中永远是珍宝。
(作者系泉州籍,现就读集美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