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咿呀懵懂,尽往人堆里挤。每逢民俗节日,村里会请一个戏班子,唱上三天三夜的戏曲,热闹一番才肯罢休。那时村里的孩童,全都聚在一起,在上下两层的庙楼里上蹿下跳、呼天喊地,以能够寻到最佳观台位置为豪,却也不是为了看戏,全是为了凑个热闹。
十一二岁的年龄,哪懂戏文里的怨怼别离、哀思离愁,戏台上众人的各色欢喜、凄凉晚景,都与我们孩童无甚关系。戏台下的观众,以老者居多。他们是最忠实的戏迷,大多会在情节高涨时欣然鼓掌,在情节低落愁苦时,停不住地摇头惋惜、叹息。长年看戏的,还能照着戏文来几句,听着也有那么些韵味在里头。
家乡的平讲戏以“一人唱,众人和”的唱腔出彩。我们偶尔调皮捣蛋,误闯戏班子的化妆间,看见男的、女的拿着眉笔,对着面前的大镜子,在脸上勾画描摹,粉的、黑的、紫的、白的……纷纷往脸上涂抹,花饰靓丽、纹样繁复的簪钗,不停地往假发里箍,一身身张扬惹眼的戏袍交替上阵,等一切准备完毕,赶在帷幕拉开前,排好兵布好阵,一“闹”就是两三个小时,直至大汗淋漓、衣裳湿透才堪堪收场下台。那些嗓子如何嘶哑,眼睛如何酸涩,汗水如何肆虐,我们没关注,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庙外令人垂涎的各色小吃。
在这戏班子打擂台的时候,各路小贩操着自家谋生的手艺,聚集在庙宇附近,在方圆几里的空地上“斗智斗勇”。最后,谁也不让谁,空地上摆满了各色小摊,远远望去密密麻麻一片。一时间,灼热的油锅发出嗞嗞声,滚烫的汤水咕噜噜作响,玉米、地瓜、茶叶蛋、煎包的香味相互交织,飘过每个闹腾孩子的鼻翼,他们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饥肠辘辘,无心玩闹。只得满场找寻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凡是自己认识,沾点关系的亲戚都不放过,撒娇哭闹齐上阵,就为缠着他们多拿出几张票子,满足一下饥肠辘辘、咕咕直叫的肚子。
票子到手,孩童们手脚并用地在拥堵的人群中穿梭,一会儿在烧烤摊前等待烤串,一会儿又窜到饮料摊前买个喝的,再到糖商贩处,要几节花生糖卷……直至花光手里所有的票子,才算罢休。
长大后的我们,少了年幼叽叽喳喳的闹腾,收敛了遇见美食就膨胀的味蕾,也许不再以人多热闹为趣,更多时候还是喜欢一个人独处,安静地沉淀自己。也许只要一趟短途公交,就足以慰藉疲惫的心,坐在靠窗一侧,塞上耳机,望着窗外飞速模糊的景物,好似看尽人事悲欢;也许待在房间一隅,随便一本书翻动的唰唰声,拓印的书墨香,就能使心境平和,偶然撞见某个似曾相识的文字描写,不自禁地在脑海中搜寻相关的人和事,就任这些画面如电影般过滤一遍,久久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