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娜
某天早上,右眼突然不断闪现光点,继而又出现黑点,不多久的某一瞬间,我着实感受到了黑暗无边……幸亏发现及时,在保守治疗之后,本来只剩0.1的视力,终于得以逐渐修复。
其间经历了三个阶段:先是进入完全不能看手机、不能对视强光的至暗时刻;紧接着,走上了“加勒比海盗”的造型——戴着一只黑色的眼罩,装酷行走江湖;最后,戴上金丝眼镜,以一种气质加持的形象,出现在各种日常场合。
当人们纷纷关心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我也只能略带调侃地告诉他们:无妨,只不过是看你们更好看罢了。
一只眼看世界,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
不惶恐是不可能的。以为自己就此瞎掉的悲观情绪在初始阶段席卷了我的身心。一想到我可能要永远失去光明,再也不能尽情看手机、看世界的时候,用万念俱灰来形容也不为过。
被强制性戒断手机的一周内,我从一个把手机当成身体器官的资深发烧友,被迫转为只能打电话的“原始人”。我不再发朋友圈,不再关心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得知网络世界里又发生了哪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离开手机的生活,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被信息支配的恐惧感逐渐消失了,因为眼睛不适,堂而皇之地可以不再回复任何信息的痛快,也缓解了眼睛带来的疼痛感。
世界并没有因为我不再看手机,而对我产生了如何深远的影响。我也几乎没有因为离开手机,而产生我曾经设想过的种种荒谬。于是,我竟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其实,没有手机,我们也可以生活。
在年岁不断递进的庸常岁月中,时有意外突如其来。很多时候,我们被情绪裹挟,被自己狭窄的认知所限制,我们甚至会有平淡生活竟带给我们“兵荒马乱”的错觉。意外突袭之时,对生活的失控感,会让我们不再热爱本来的生活,不再热爱本来的自己。
是怎样的一种敏感,让我们对周遭如此敏锐?恍惚之间,许多人,许多事,可能看起来更加符合我们的预期与审美。就像那一天,有人带着患有眼疾的我去见了一群新鲜认识的人,我不禁感慨:怎么所有的俊男美女都集中在你身边啊!后来视力逐渐恢复,我看到那位朋友发了一张那群人真实相貌的原图,我心里竟是十分不愿意承认照片里的那些人,就是我当天认识的那群人。我居然怀念起自带美颜与磨皮功能的视觉失调时期。
那几天,知道我眼睛不太好的人,都对我关怀备至,他们以超乎平常几十倍的耐心和爱心安慰我,比如怕我走路摔倒,会在一侧护着我;比如我无法打字,他们会贴心地给我电话;比如知道我不能开车,他们会开车带我去吃好吃的。偶尔,他们也会故意逗我,拿着某一样东西在我面前一晃而过,然后问我,现在看得到吗?
不过数日的经历,却恍如几年漫长。
我也曾经在想,如果我的右眼再也无法感受光的投射,再也无法欣赏日出日落,再也不能以它原有的形态视人,我是否会就此沉沦?我是否会带着不甘与委屈从此怨恨生活的不公,并不得不放弃我挚爱的文字世界?
后来,我发现自己想多了,我比自己想象的要更有勇气去面对这模糊的人世间。我们可以用两只眼看世界,也可以用一只眼看世界,但我们最终还是要用心,才能看透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