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的时节,兔年一季度已悄然流逝,这才想起陈祥耀老先生离开我们已经两年整了。我总以为,祥老是咱泉州的“市宝”,他的道德文章,足以垂范后世。这样一位仁者寿的百岁老人,我本早该执弟子礼登门拜谒的。
回想30多年前,福建省楹联研究会在省城成立,挂靠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写作学会,在成立大会上,我有幸见到了应邀担任研究会顾问的陈祥耀老师。老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他见我是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能够有兴趣参与发起组织文化社团,便鼓励我要注意学习优秀传统文化。祥老对来自家乡的晚辈关爱有加,一番殷切的话语,令我如沐春风。
人生总有许多不确定性。10多年前,我从泉州南门外进城工作。命运之神为我打开了古城之旅的一扇门,而我却终日里要么案牍劳形,要么劳顿奔波,屡次错失了寻访古城名贤前辈的机缘。我虽然不时想着要去拜访祥老,却又觉得不该只是简单的请安问好,而应该多多请教问学。很早就仰慕祥老乃是清诗研究的大家,我总想着应该先认真研读祥老的研究文章和著作,去拜访他时才搭得上话。想是这么想,可我却没抓紧读书,总拖着,蹉跎复蹉跎,结果一直不敢上门冒昧打扰。直到前几年,才托祥老的一位学生转呈我的一卷诗词汇稿,据传话,祥老简要点评了一句诗,说作者“是有读过一点书的”。祥老的话语,让我既感动,又汗颜。当祥老仙逝的消息传来,我不禁喟然长叹,终究是失去了当面请益的机会,追悔莫及。
去年国庆前夕,市里举办诗词吟诵会,我不揣浅陋,斗胆登台吟诵。席间,听一位诗词界的前辈说起,用泉州方言吟诵诗词,以祥老的吟诵最为传统正宗,在他去世前几年有研究者曾为之做过吟诵录音,可惜录得不多。听闻此言,我心中又是一阵懊悔。我对吟诵有兴趣却不得要领,一直苦于得不到名师的指点。以前有了解到祥老早年曾加入温陵弢社,是诗社中的青年才俊,颇得泉州最后一批进士、举人们的青睐,他纯正的泉腔吟诵自是源于诗社前贤的传承。如果我再诚心一些,再勤快一些,能够在祥老的尊前亲承指教,大约可以得到泉州方言吟诵的一点真传,那该多好啊。
这两年来,我不时陷入一种深深的自责,我永远地失去了向祥老拜师学习的机会。两年来我也不时地感到一种无限的痛惜,泉州古城损失了一位名重学界的儒者大师。满腹经纶的祥老十分低调,他退休后回到古城居住,极少在公开场合现身,堪称大隐隐于市。祥老一生执教,桃李满天下;一生著述,名满天下。他在古典文学理论范畴的建树,在哲学思想领域的探究,在诗词书法艺术方面的造诣等等,都足以称得上文化学术大师。祥老的恬淡闲静,虚怀谦和,有若明月般的高洁、清风似的飘逸。
去年下半年,我先后从友人处获得祥老的著作《哲庵文丛》和《陈祥耀文史类稿》,终于开始认真地学习祥老的文章了。读着书,我总是想起30年前在省城拜识祥老的一幕。那唯一的一次亲承謦欬,仿佛在书中的字里行间浮现。连日来的阴雨绵绵,使人惆怅,捧读着沉甸甸的书,我想,这是我们对祥老最好的追思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