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毕业那时,因为住了多年的集体宿舍,最向往的生活,不过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房内一桌、一床。桌上有书,随时阅读,读后能写点什么。累了便歪在床上,取本书,拥衾而读。夜深了,一觉醒来,半床明月半床书,我就像一只躺在书边的小兽,浸润在纸墨与文字的芬芳里,想想也美。
最忘我的读书。莫过于旁若无人,与书中先哲今贤心神交会,拊掌而笑。又或者沉浸其间,与书中人同喜共悲,为其欢欣惬意,或者咽泪哽咽,泣不成声。
最狂妄的读书。则是“坐拥书城,何假南面称王”。有书可读,有大量的书籍等我去读,哪还有心思去做帝王,还要什么功名?由别人干去吧。说这话的人虽说狂妄,狂也狂得可爱。他们不屑于书中自有千钟粟、黄金屋、颜如玉的物质诱惑,乃是书痴,纯粹的读书人。
最浪漫的读书。有人说是红袖添香。其实不对,真正的读书人是不愿被打扰的,宁愿独自一人,青灯黄卷,最好是大雪封门,夜读书,读渴慕太久的好书,不知东方之既白。待金鸡报晓,掩卷,开门,看红装素裹,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最感人的读书。是三轮车上接送学生的奶奶,车上坐着上下学的孩子。或者一位风尘仆仆的拾荒老人。或者建筑工地上短暂休息的务工者。喧嚣市声抑或机器轰鸣中,他们捧一本书,心无旁骛,认真阅读,斯时,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其他,唯有书。
最励志的读书。村头一户人家穷得揭不开锅了,懂事的孩子没有怨言,依然赶了几只鹅去田间吃草。他坐在打谷场角落的石磙上,摊开书来读,读着读着就忘了时间,忘了饥饿,书就是最好的精神食粮。鹅在吃草,野花吐芳,河水轻流,世界静止,只有书香,和一个小小读书郎。多年以后,这孩子成了博导,成了令村人自豪的科学家。
最悲摧的读书人。莫过于因为偷书,被打折了胳膊,因此还遭人嘲笑,他叫孔乙己。
最幸福的阅读时刻。是我的文章在异乡等我。那年军校毕业分配到连队,放下背包打扫宿舍时,一转身看到一摞报纸,最上面的一张就刊有我的稿件。霎时,陌生之感全然消失,一股温暖涌上心头。
读书最美的表情。当是深入文字,理解了书中情节,会心处情不自禁露出的微笑。也可以是,终于获得心仪已久的好书,双手呵护,紧贴胸前,嘴角上扬的春风得意——那也是读书最优雅的动作。
书香是最好闻的味道。至今难忘学生时代新发课本的油墨芳香,迫不及待地贴在唇上,眯细了双眼,使劲儿闻上一阵,陶醉一番,总也闻不够似的——爱读书的学生时代啊,亦如旧书纸页一般泛黄了。
斗转星移,世事沧桑,许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喜欢读书,喜欢闻那书香。闲暇时候或外出归来,我最愿意待的地方就是书房,那是我心灵的净土,是灵魂的栖息地。翻开一本书阅读,就如问候一位老友,或聆听圣贤的谈话,亲切而又自在。无论世态是否炎凉,人间如何变迁,我还是喜欢读书,读书就是我坚贞不渝的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