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生在闽南高甲戏发祥地岑兜村,出身高甲世家,外公是享誉晋南同的高甲大花名角。家里已有儿子儿媳妇从艺,外公因此不让唯一的女儿学艺,母亲也因此与高甲戏擦肩而过,常引以为憾。
母亲小时候跟着外公到同安生活,彼时外公参与组建同安高甲戏剧团,母亲就在同安乡下读书直到高中后,紧随时代大流,和知青一道,轰轰烈烈参加上山下乡活动。
记得20世纪70年代末,母亲偶然得知,很多当年和她一起下乡的同安知青都已安置妥当,安排到工作。回到家中,她第一时间在老房子里翻箱倒柜,搜寻下乡介绍信等资料,又奔波到同安安置地村庄,希望能找到一纸证明材料,结果一无所获。没有下乡证明材料,得不到安置,高中学历的母亲并不气馁,依旧和父亲一起,整日为生计忙碌奔走。
母亲从娘家农村嫁到集镇,生活同样万分艰辛,婆家公公早逝,大家庭里,人口众多,不得不和父亲一块,起早摸黑,脏活累活一起做,勉强养家糊口。
到了20世纪80年代,家乡的溪东村大量开采石矿,农村家家户户筹建石头新房。在母亲的唠叨和坚持下,父亲东挪西借,四处求人,总算在老家山脚下,申请到一处宅基地。从挖地基起步,到买石头材料盖房子,把一个石头房子分成几部分分步施工。从后落起建,到大厅再到前落,家里一有些积蓄,就建一部分,前后历时数年,房子主体慢慢完工。后来,古镇石井实施旧城改造,延平东路旧房拆迁,验证了母亲坚持建石头房子的眼光。没了临街红砖老房子,不建石头房子,难以想象,一大家子人将何处容身?
建房期间,母亲带着我们兄妹,一起挑水泥,搅拌砂浆,充当小工。从小,我们兄妹几个就深深体会老人口口相传的“建业艰辛”。
父亲去世后,母亲觉得住城里房子了无乐趣,不愿跟随儿女住到小区,情愿一个人孤独地守着石头房子,与左邻右舍为伴。我家石头房子位于鳌峰山脚下,路陡峭难行,母亲腿脚不利索,两眼视力又下降,只好在上坡路上安装扶手,方便母亲上下坡。为了安全起见,装上明亮的路灯,又在石头房里安装了监控设备。打开手机监控软件,实时镜头下,母亲蹒跚地移动着步伐,这一刻,我们深深感觉到:母亲老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亲走,人生只剩半途。父亲走后的日子,母亲心神抑郁,独自一人居住石头老房子,看护着儿女们的根基,守护着孩子们的“家”。
因为在外工作的原因,我们只在逢年过节时,回家陪伴母亲。那年过年,我们偷偷为母亲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陪着母亲一起,徜徉在古香古色、趣味盎然的高甲戏室外展示馆,驻足在老房子前,耳边恍如铿锵九甲锣鼓喧天,母亲激动得久久不能释怀。妹妹们念叨着:回家过年就是好。兄妹几个默默相约,每逢过年,回老家石头房团聚。
记忆里,母亲一生从不过节,儿女们回老家就是最大的节日。晚年喜欢追剧的母亲不知道,今天是母亲节,我把对母亲的爱转换成文字,致敬生命里血肉相连最亲近最可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