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铜胜
如果要用一种文体来对应夏天的话,我想,最好的莫过于散文了。并不是因为我偏爱散文的缘故,而是觉得夏天和散文之间,有着某种形神相应的默契,或者说是某种风格上的神似。
夏天是任性的,它喜欢铺排某种情绪,而不是酝酿,或者是营造。夏天的情绪,不是在你们看到它之后,才会心生某种情怀,如伤春,或是悲秋。夏天的可爱也正在这里,它先入为主,告诉你我是什么,可又有着许多种不确定性,它不需要你费心思去猜测,它会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它的心情和想法,它的喜好,甚至是它曾经试图隐藏的某些小心思。夏天如此坦荡,我是在经历过一场夏天的暴风雨后,听到窗外鸟雀呼晴的声音时,才确定自己这种想法的。
雨后初晴,天上的灰云变白了,也渐渐变薄了,云层试着挤到一起去,风来云走,有的云随风飞走了,有的云聚拢在一起,堆叠涌起,让出了片片蓝天。当蓝天连成一片时,天上只有白云朵朵。雨落在树叶上,又从树叶上滴落到地下,雨为鸟雀让出了整个树林,鸟雀见到躲在云层后面越来越亮的光时,便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了。鸟雀的声音嘈杂,虽然听不懂它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可我依然感受到了那份热闹的氛围。从雨到鸟雀,从云层的聚散,从愁烦到欢喜,我总觉得它们的起承转合,是有一种线连着的,只有在一篇散文里才可以以这样任性的方式来表达。
夏天是大度的,它会告诉你这个季节的风景和真相,它不怕把自己展示给你看,也不怕你知道后会悄悄地去告诉任何人。我喜欢夏天,大概和这个是有关系的。夏天的树荫下,是藏着一些秘密的,它和蝉有关。所有站在树荫下,手拿一根粘蝉用的竹竿,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上栖身于某根枝条上的蝉的目光,都是探寻某种秘密的执著时光。它像散文里的某个细节,真实而又生动地重现了我们记忆中最美好的某一部分。
我的夏天,也曾藏在一个荷塘里,藏在荷叶的丛林中,藏在某一片荷叶的下面,那是一群孩子的荷塘,一群孩子的秘密。在这个秘密里,有荷叶的清香、荷花羞红的花瓣、莲蓬的甜、莲心的苦、花香藕的脆嫩清甜,当然也会有回家挨打时的无奈。即便是挨了打,也不会有人笑话我们,也不能阻止我们对一塘青荷的向往。那是我们在夏天里要写的一篇文章,它和年少的时光有关,也和少年心中共有的秘密有关,它连接着我们的过去和今天,令人无比向往。如果没有隐藏在蝉声和荷塘里的一段秘密时光,我们关于夏天的回忆将多么无趣、简单,就像一篇文章里除了空洞的字句,没有一点能够让人记住的东西一样。我庆幸自己在夏天时,曾经发现了一些风景,探寻过一些真相,它让文字变得鲜活和可靠起来,它能唤醒某些记忆中的东西,是夏天隐藏的秘密组织起了这样可资回忆的内容。
夏天,可能还会有一点调皮,它无拘无束、任性随意的样子,是不需要理由和原因的,这就是它该有的样子。如果夏天是一篇散文的话,它也是含蓄的,它在向我们讲述着某种道理,和成长有关,和生命有关。它告诉我们,烈日和风雨是成长的洗礼,病侵虫害是生命该有的磨难,成长的阅历和积累的经验,才会成为一篇文章富于生命力的内核。
夏天是属于散文的。我喜欢苏轼在《文说》中讲到自己的散文时所说过的话:“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而出……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夏天和散文一样,有着很多需要和可以表达的想法和内容,又是那样的任性随意、汪洋恣肆,有行所当行的流畅,为什么不将它写成一篇我们都喜欢的散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