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建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夏风一熏，蚕豆就迫不及待地鼓胀了肚子；夏雨一吻，梅子也欢天喜地地圆润了身子……要不了几天，市场上就一片鲜亮领衔——丰腴可人的蚕豆挑逗着人们的眼球，青黄相间的梅子艳羡着人们的眸子。眼馋的过往市民不由得驻足留步，称上几斤带回去尝鲜。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豆荚状如老蚕，故名。”蚕豆成熟时正是春蚕茁壮之时，蚕豆豆荚的形状像极了健壮的蚕，蚕豆之名，即来自此。蚕豆来源于西域，唐时已有，晚唐诗人陆龟蒙嗜吃蚕豆，宦迹所到之处当务之急必先引种蚕豆。少时在课堂上听老师讲鲁迅先生的《社戏》，不知双喜他们看戏回来偷摘的罗汉豆为何物，看着他们吃得有滋有味，羡慕之至，暗忖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吃上这么高级的罗汉豆。长大后知道它就是庄稼地里的寻常蚕豆时，不禁莞尔。

寻常蚕豆生青碧绿，撕开豆荚，三四粒绿如碧玉的蚕豆静静卧着，让人顿生爱意，而那珠圆玉润的外形早已让人不食而醉。有经验的主妇会在豆粒上剪上一刀，促其煮酥，还入味，像焐酥豆。母亲从田间回来，总会顺手摘了些蚕豆，用清水氽煮。煮熟后的蚕豆香中带甜，入口糯甜。母亲用针线把一颗颗熟蚕豆穿起来，做成蚕豆链。我常常把蚕豆项链挂在脖子上，边走边和同学比着谁的蚕豆项链长、豆子大。一路上你拽我一粒，我摘你一颗，扔进嘴里，做出大嚼大咽的夸张样，吃完后还装扮成美食家的样子，议论谁家煮的蚕豆好吃。

其实，我最喜欢吃的除了母亲煮的蚕豆，还有咸菜炒蚕豆。将青蚕豆的外皮剥去，倒入爆热的油锅里猛炒，待要熟时再加入咸菜翻炒，最后用白瓷盘盛上桌。小小的豆瓣，圆润温软，绿如翡翠，一如既往的粉酥，难怪袁枚在《随园食单》里说：“新蚕豆之嫩者，以腌芥菜炒之，甚妙。随采随食方佳。”

除了煮和炒，蚕豆还可以做汤。剥去蚕豆外皮，用水浸泡蚕豆瓣，和冬瓜熬汤，汤浓味美，清香之极，蚕豆更是粉嘟嘟，醇香越咂越有味。红烧排骨时，如果放上几颗蚕豆，排骨的油腻便瞬间减少一半。做红烧肉时，放一把蚕豆，慢慢地焖，蚕豆糯糯的，又沾了肉的香味，别有一番滋味。清蒸咸鱼时，放几颗蚕豆做点缀，又好吃又养眼，让人胃口大开。蚕豆还可以摊煎饼，将蚕豆煮熟了碾碎，掺在面里调匀，撒上盐和佐料，沿锅沿倒进平底锅摊平，慢慢地煎，直到两面金黄。有了蚕豆凑热闹，普通的煎饼变得豆香满口，回味无穷。

“翠荚中排浅绿珠，甘欺崖蜜软欺酥。”南宋大诗人杨万里用朴素清丽的诗句，把青蚕豆色碧味甜的美味描写到了极致。另一位宋人舒岳祥在《小酌送春》中说：“莫道莺花抛白发，且将蚕豆伴青梅。”青蚕碧绿脆嫩，清香可口，不失为一款佐酒下饭的佳肴。手捧一碗酸酸甜甜的青梅酒，慢啜一小口，再将面前青花瓷中的青蚕一颗一颗纳入口中，细细咀嚼，绵软甜爽的感觉在味蕾弥散，再抿一口青梅酒，甘醇隽永，让人回味无穷。

夏已至，倘如也能像古人那样用蚕豆伴青梅，煮酒咏诗。温一壶青梅酒，炒一碟青蚕豆，把案独酌，咂摸着清甜的滋味，体味孟夏时节的原生态美味，在微醺中读诗，欣赏初夏的美景，实乃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