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的时候，我有望向窗外的习惯。一天洗三次的重复频率，何时放洗涤剂，何时冲洗，早已轻车熟路，只需偶尔低头一瞥即可，因而有大把的时间，望向窗外。

某个午后，我仍习惯性地抬头望向窗外，眼睛似乎在寻找什么，又抑或只是望向窗外而已。手中的碗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转动着、翻飞着。天空是淡淡的蓝色，如完整而透明的玻璃，偶有燕子或不知名的鸟儿掠过，像是踮着脚尖起舞的姑娘。远处在绿树包围中的村庄隐约可见，小院中人影晃动，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个人在向远方眺望风景，而他的入镜让整幅画面都灵动起来。那条粼光闪闪的河像撕裂大地的一道口子，正流向我所不知道的远方。之所以喜欢在忙碌的时刻望向窗外，给眼睛换一种方式歇一歇，也许只是想转移重复的枯燥而已。人都是喜欢猎奇的，找寻着一种感官刺激，我也不例外。不论怎样，这种能瞬间定格美好的瞥见，总是令我着迷。

总以为这个午后也会同以往一样，不会再有什么新鲜感的东西入眼。然而，就在我低头一瞥、抬头一望的瞬间，奇迹发生了——隔着透明的玻璃，有两只小小的燕子正好奇地盯着我，一动不动。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客人吓了一跳，手中的碗停止了转动，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们。时间仿佛停止了，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只能听见风穿过纱窗萦绕于耳际的微妙声响。

两只雏燕见我没有攻击性，便愈发大胆起来。它们站在11楼高空的窗外，蹦蹦跳跳，享受难得的清净与喜悦。很多时候，我都为它们捏一把汗，生怕它们一失足，从数十米的高空跌落。不过，随即我又觉得自己真是杞人忧天，它们显然不是因受伤跌落至此，而只是来这里歇息落脚罢了，那对不丰满的翅膀是足以支撑它们飞向蓝天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它们似乎也没有要飞走的意思，反而整理起羽毛来。只见其中一只把头往后一别，用尖利的喙啄身上的黑羽，一层一层，一下一下地啄，就像是缝制美丽的衣裳。不知又过去多久，我的手有些麻木，眼看就要把持不住了。我祈祷它们先于我做出动作飞走，怎料两个小家伙依旧悠然自处，无视玻璃窗里这个奇怪的家伙。

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把手里拿着的那只碗放下。也就在那一瞬间，两只小燕子惊慌地扇动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我突然感到歉意，不过也在心里默默为它们祈祷，希望它们不要为此感到害怕或不快。

未来的某一天，希望它们仍然落到我的窗前歇息，我依然会停下手中旋转的碗，默默地注视它们，就像是欣赏一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