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位小小拳师耍出一串帅气的白鹤展翅,瞪圆的双眼熠熠生辉,屈腿迅速点地而喝响的“哈”与山谷共鸣时,皎洁的月光静静洒满“永春白鹤拳史馆”前的演武场,端坐于史馆正位的方七娘正面露笑容,支一招可攻可守的“昭阳手”,威风凛凛、英气逼人。
方七娘端坐的永春白鹤拳史馆位于五里街镇大羽村,它以“永春白鹤拳第一村”闻名海内外。这个武力值巨强的称号源自该村四百年的练武历史和四百多号练武之人——没有看错,四百年前,白鹤拳创始人方七娘的亲传弟子、“前五虎之首”郑礼就是大羽人,四百多年来,练武一直是大羽人的日常生活,如今全村四百多人口,男女老幼各自的武功自是强弱不同,但“全都会那么几下”。
——喔嚯,不信,试试?
永春白鹤拳是鹤形拳,以似刚非刚、似柔非柔、刚柔并济著称,寸劲节力是它独有的发力方式,而克制力与爆发力是拳师们的基本功,或许因此,大羽村的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份淡然与刚毅共处的气息。
村口不远处有一道岔路通往万春寨,这是素为永春人礼敬的寨头,俗语“十八寨朝万春”。寨上有庙,主奉“武圣”关帝。与武圣比邻而居的大羽人对武术的热爱早已不只是拳脚,更不是比勇斗狠。
那是在清朝初年,方七娘刚刚出现在永春街头卖艺时,已经小有名气的拳师、来自大羽的郑明看着眼前的小女子心生不服,喝起挑战,没料到,三下两下,就被重摔在地。回家后,郑明一病不起,临终之前喊来儿子郑礼,遗言是:“方七娘有真功夫,你不可心存父仇,当速去拜她为师,好好学艺。”郑礼安葬父亲之后,就前往拜师。方七娘看到郑氏父子的坦荡与诚意,颇为感动,将毕生武功全部传授予郑礼。
此后数百年,大羽人与永春白鹤拳相伴相随。“凡从学者,皆是文雅之子弟,无有狂徒之辈。”现存最早白鹤拳谱里的《拳艺世传序》扉页上的这句话留记了拳师们对武德的要求。
而这些“文雅之子弟”在大义面前丝毫不含糊,他们参与过南明郑成功收复台湾、康熙统一台湾的战斗,以独特的“藤牌兵”姿势出现在雅克萨的战场上;他们在强权面前也毫不畏惧,奋起反抗压迫,投身清末的林俊起义。而当他们登上百年前的全国第一届国术考试考场时,马上威震四方,随后以“中央国术馆闽南国术南游团”之名应陈嘉庚先生的邀请前往新马,从此永春白鹤拳的声名远播至南洋。
随着冷兵器时代的结束,曾经在战场上发挥巨大作用的武术渐渐退出历史大舞台,武术回归强身健体、以武会友的寻常人间。“嚯——哈——嚯哈——”演武场上的拳师们英姿正飒!
郑重地给方七娘上了一炷香,仅为与这位非凡的女子建立一种心灵连接。我独自走出史馆,放眼可见近处的楼、厝,远处的溪、湖、山、塔,它们撮成的永春县城全景图美貌依旧。沿着“永春白鹤拳第一村”几个大字走去,巧遇一株老榕树,它当然不知道,此行我也有心找它,因年长更因对老百姓常见的皮肤红肿、溃烂等病症有奇效而被尊称为“神树公”的老榕,七百多年来,始终默默守护着这座方圆2.76平方公里的小小山村——位列“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榜单的大羽村。
如今,在这里,大羽人一面强身健体、以武会友,一面耕读相伴、赏花喝茶,精心打理着自己的家园:春天,漫山的枇杷树挂满果实;夏天,数十亩的花园正姹紫嫣红;秋天,百亩茭白正当香甜可口;冬天,结满山头的永春芦柑金灿惹人眼。
当然,不论是哪个季节,最让大羽人引以为傲的依旧是永春白鹤拳。不起眼的路石上、拐角处的墙沿边、高高翘起的屋檐下,随处可见泼墨之作:“美女梳妆”“青龙出水”“豹王开工”“将军挂印”“昭阳手”……
乡村名片
大羽村
位于永春县五里街镇的大羽村坐落于大羽山——从永春县城主山大鹏山向西南延伸出来的山脉,形如大鹏鸟的一只翅膀,明嘉靖五年(1526年)《永春县志》“叙山”篇中称:“大羽:山名,重冈叠嶂,若鸟舒翼,故名。”这座方圆2.76平方公里、人口四百多的小山村曾获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而它最响亮的名字是“永春白鹤拳第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