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聊这一季的茶事，她说只打算做一点点，够一家人喝就可以了。一来雇不到采茶工人，二来天气也不太好。夜雨淅沥，烟雨迷蒙中，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双亲忙碌的身影……

“春种秋收”，父亲一年的茶事便从春天开始。确切地说，应是从年前的十一月开始。秋茶结束后，父亲会在十一月至十二月进行茶园深翻，有利于促进茶树根系生长。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就是检视茶树是否需要补苗的时候。无论是春光明媚还是细雨绵绵，总能看见父亲在茶园里穿梭的忙碌身影，施肥、除草……忙完这一切，短暂的休息，采春茶的时节又到了，新一轮的劳作又开始了……

一转眼，茶人们最期待也最紧张的秋季如期而至了。经过暑夏两季的修剪与管理，秋天的茶园俨然是一片绿色的海洋，一垄垄、一丛丛，长势喜人。一片片叶子，抖擞着精神，等着茶农采摘。村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空气中，洋溢着人们对好茶的渴望。父亲开始巡茶园了，确定哪一片的茶树先采，哪一片的需再等几天。他对茶叶的讲究源于他早期在茶厂的工作经验，更多的是他几十年来对手工制茶的独特见解。

从采青时交代工人要三叶一心，再到晒青、摇青，父亲事必躬亲。摇青比较费时间，一般需三遍，间隔时间较长，等第三遍时往往已是大半夜。记忆中，父亲总是熬得双眼布满血丝，仍不肯休息，非得和制茶工人一起跟进。回家休息已经是深夜，而第二天凌晨又要早起去炒茶，经常是顾不上吃早饭，丢下母亲的唠叨，匆匆忙忙和工人一起去炒茶。当炒锅里翻腾的茶叶溢出他满意的香味时，他紧皱的眉头才会舒展开，几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光，他抓起一把茶叶，闻了闻，便能准确判断茶叶的质量……

茶叶制作完成之后，父亲瘦了一圈，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但他似乎忘记了忙碌了一个季节的疲惫，继续忙着挑梗包装。雇几个挑梗工人，父母负责验茶。父亲戴着老花镜，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在簸箕里不停翻拣着，总有一些杂粒被挑出，还不时交代工人：“这些要去掉，不然汤色会变红……”

又到了一年茶王赛的时节了，父亲的得意之作再一次实至名归，一家人围桌话茶，爱茶的邻居们也总来凑热闹。父亲会选几款不同的茶叶让大家品评，一壶壶地冲泡，幽幽的兰花香，引得我们反复品味，赞叹声四起。“这一泡入口有观音韵，香味持久。”父亲一边说他的茶经，一边悬壶高冲，起起落落间，他手上那淡黄的茶渍格外醒目，我想那不仅是一个茶人辛勤劳动的见证，也是岁月给予的勋章。

窗外，雨还在下，我拿起茶杯，轻啜一口，芬芳氤氲，夜风突然循香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