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琐事缠身,节假日才能回老家走走。我的老家是一个地处戴云山脉、七八百人口的小山村石城。袅袅升起的炊烟中氤氲了一座小山村,从那里走出来的我,留下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挂。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每当耳旁飘过邓丽君温婉缠绵的歌声,我的眼前就放映电影般地浮现出自己年少时跟母亲上山砍柴的经历。
无论是农活还是家务活,母亲都是能手。一路上,只见她步伐轻盈,走得飞快。我和哥哥小步紧跟,一路“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
在一般情况之下,砍柴地点是被乡亲们称之为“上斜头”“淡埔山”“武智”的地方。到了砍柴目的地,太阳才出来,还没开始砍,一看到山沟两侧陡峭的崖壁,我就倒吸了几口冷气,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似的。
砍柴是一件力气活,不仅要有技巧,还要有韧劲。我一棵杂木尚未砍倒,右手虎口就被震麻了,还起了血泡。这时,抡起柴刀似有千斤重,几次从手中滑落,撞在突兀的山石上,发出“哐当”声,迸射出耀眼的火星。汗水从额头上不停渗出,流入眼睛里,涩涩的;流入嘴巴里,咸咸的。就这样,砍砍停停,停停砍砍,好不容易,才凑齐一担。
随后,母亲用木藤把杂木枝干捆绑得严严实实,把柴冲一头扎进一捆木柴,猛地用力将这捆木柴扛在肩上,又将柴冲的另一头扎进另一捆木柴。她动作流畅沉重、一气呵成,看得我眼花缭乱、心悦诚服。
我和母亲、哥哥各自挑着一担柴回家了。没走多远,感觉腿脚就不听使唤,挑得颤颤巍巍的,窘态尽出。小路边呈小锯齿状的树叶,好像要跟我开玩笑似的,三番五次地刺着我手上的皮肤,痒痒的、火辣辣的疼。
快要到家了,肩上的这担柴越来越重,肩膀红肿得钻心的疼,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背佝偻得像七八十岁老人的模样,觉得回家的路比来时更远,继而眼冒金星,浑身就像要散架似的,简直就要瘫倒在地上了。此时此刻,我心中经常不自觉地默念:坚持,坚持,再坚持!
无奈之下,撑杵稍歇,火辣辣的太阳照得地面直冒热气。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生起,搜寻自家的方向,想象待会儿母亲灶上灶下赶烧午饭的忙碌情景,感觉异常甜美,继续赶路;想象着我往灶眼里添柴火,听着树枝燃烧的噼啪响声,温暖气息弥漫在家里,心里暖烘烘的;想象着没有风的时候,一束束炊烟像一个个浓墨重彩的感叹号,家里的那缕缕炊烟,总是那么执着、那么无怨无悔地升起。
砍柴虽然苦累异常,但是也有欣慰甚至不乏美感。老家的炊烟,在叙说着田园劳碌的生活意境,谱写着乡村生活的和美旋律,描画着凝重悠远的田园景致,辉映着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诗情画意。
从小到大,我先后参加过放牛、砍柴、犁地、插秧、除草、割稻等劳动,但砍柴的经历最是刻骨铭心。伴随砍柴经历的是我难忘的少年时代,还有挥之不去的乡愁。一次次砍柴的背后,蕴藏着一家人自强不息、艰苦奋斗的“精神密码”,折射着小家大国同频共振、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
三十几年前,我参加工作后,虽很少再砍过柴,但我早已从中收获了坚韧不拔的毅力、百折不挠的精神。一转眼,我也步入知天命的年纪,从木柴到蜂窝煤再到电、天然气并用,见证了乡亲生活的变化,也浓缩了乡村的发展。如今,炊烟也渐渐成为一道风景。现在的老家,平日里已难得见到炊烟,虽然土灶依然存在,却只等重大节日、红白喜事方盛装登场。
我不知道下一次回老家会是什么时候,只愿珍惜当下,用心生活。忽地,耳畔响起电视剧《人世间》主题曲:“平凡的我们,撑起屋檐之下一方烟火。不管人世间多少沧桑变化,祝你踏过千重浪,能留在爱人的身旁。”我隐隐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故乡的袅袅炊烟就恍如在眼前。人间烟火,袅袅炊烟,永远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