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湖坵山水还沉浸在浓浓的春色之中。柔和的阳光洒在河道的古桥上,更清晰地勾勒出斑驳的身影;长潭公园水光潋滟,荷叶田田;蜿蜒的河道边落花水香。我的眼光流连着潺潺的水光山色,脚步被一股油然而生的滋味牵挂着,匆匆赶向街头一隅。
午后的乡村街道,有一种令人心动的宁静闲适。村部旁,那一家老旧简朴的店铺,一圈人正围着摊位,摊子前戴着口罩穿着围兜的摊主娴熟地舀起调好的浆料下锅,再夹起一块块炸好的勺子煎,放在钢丝架上把油沥干,这是这条街道上独特的风景。
位于湖坵街道的这家勺子煎店,没有招牌,不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不过,在街上随便问,村民极其热情,手指的方向就弥漫着勺子煎的香味。
番薯粉、木薯粉、面粉、葱蒜等,这是摊主林老板每日必备的食材清单。
按比例混合番薯粉、木薯粉、面粉,再加入适量胡萝卜丝、切碎的葱蒜,以及盐、鸡精等调味品,用清水搅拌均匀成糊状。再把浆糊舀入浅浅的铁勺里,放进油里炸,简单且极普通的原料,就能缔造出令人垂涎的美味。
我问番薯粉、木薯粉、面粉混合的比例,老板笑着说,勺子煎好吃靠的是多年的经验和手法。
摊子的生意很好,附近的居民、放学的学生、慕名而来的外地食客,路过摊点,买几个勺子煎,边走边吃,幸福感十足。
炸勺子煎的老板言语不多,每日重复着几个看似简单且单调的动作:用浅浅的铁勺盛上一勺调制好的浆糊,油温八成热左右时,将盛满浆糊的勺子放入油锅中炸制。当勺子煎表皮微黄时,将铁勺轻轻往锅边一敲,金黄色的勺子煎从勺子上脱落浮于油上,不用两三分钟,诱人的美味就出炉了。
出锅,捞起滤油。刚出锅的勺子煎表皮还滋滋冒着小油泡,一阵阵蒸腾跋扈的香气不停地挑衅味蕾。
面对一个勺子煎,还未动筷,香味就霸气十足地先来俘虏我的嗅觉和味觉,让我垂涎不已。
“好吃,趁热”,这也许是老板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了。
勺子煎一定得趁热才好吃。一口咬下焦脆的边缘,咔嚓咔嚓的声响扎实饱满地在口腔里回响,嘴里呼呼呵着气,唇齿间却是满满的快乐和满足;再一口,软糯香脆,劲弹而不黏,伴随着热气散发出来的香葱鲜美味道,穿越舌尖,从胃到心,让人服服帖帖。拒绝不了它的诱惑,一口接一口,百般滋味次第打开,每一丝一缕的滋味都撞进心坎里,像一曲交响乐,回味无穷。
老板说,勺子煎最好蘸着本地自制的蒜蓉酱吃。蒜蓉酱浓郁的蒜香解油腻,使勺子煎别有一番风味。
“你可以根据个人口味,加瘦肉丝或者蚵仔,自由搭配。”老板还备有芹菜、韭菜、包菜等时令鲜蔬供人选择。
倘若是加入瘦肉、蚵仔的勺子煎,既有瘦肉的鲜香,又有蚵仔的清甜可口,不腥也不腻,个中滋味,品过自知。
简陋的小店,普通的食材,简单的手法,制作出来的小吃却能轻易攫住食客的味蕾,在岁月里留香,这就是湖坵勺子煎。
如此美味的勺子煎据说始于一巧妇的无奈之举。古时,因家贫无以为炊,一农妇将家中仅有的一点点面粉、番薯粉等加入切碎的青菜混合成糊,舀入鼎中煎熟。出锅后的糊煎香脆糯弹有嚼劲,风味独特,左邻右舍争相夸赞。
土生土长的湖坵人对“书生勺子煎”的典故耳熟能详。相传,清代末年,湖坵一名上省城赴考的书生回乡后,乡亲要为他接风庆贺,他只要几块“勺子煎”即可。众人不解,质朴无华的勺子煎竟是书生心中美味。此后,湖坵勺子煎便流传开来,成为一道别出心裁的风味小吃。
如今,勺子煎对于湖坵人,不再只是果腹的食物,也可作零食解馋,是记忆中的陪伴。
已经开了二十多年的这家勺子煎店,店铺已略显陈旧,几张小板凳挤在矮桌旁边。这间店吸引人的,是那一份纯手工制作的简单味道。因这乡味,老板二十余载的坚守,日复一日,风雨无阻,日子平静而悠长,幸福而满足。勺子煎,这种简单的炸物,挑起了这家小摊的大梁。
一口气吃下几种不同馅料的勺子煎,我喜欢只加胡萝卜、葱蒜的勺子煎,那是一种守拙而知足的朴素滋味。
远离繁华的喧嚣,山村小镇在尘世的一隅静谧安然。经年后,小街上的风景,终会成为我们记忆里美好的万种风情,比如滋味纷呈的勺子煎,比如平凡生活里执着的坚守,发自内心的朴实和真诚。
我在朋友圈分享勺子煎,很多乡亲的记忆又鲜活起来。有同事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是一种油然而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