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九十九溪。
黑水九十九溪。
绿水九十九溪。
原先,九十九溪不是旱灾就是洪灾,没雨地干裂,有雨发大水,是闹腾的九十九溪,赤水横流,蛮横不讲理。
改革开放伊始,一根烟囱就是一个万元户,九十九溪人笑着笑着,笑容僵在脸上,九十九溪上游天上凝成一朵覆盖几里地的烟云,遮天蔽日,风吹不散。晋江西部的花果山花儿从枝头掉下来,跟着溪水走。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溪黑水向东流。
一个诗意的地名有点面目不清了,一种不堪的面貌让人感到举步维艰。当然,适逢改革大潮,于是有了拔掉几万根烟囱的创举,有了挖出千亩人工湖的决心。湖称“晋阳湖”,曾经桀骜不驯,现在水平如镜。镜中,我终于看清九十九溪的青山绿水。
这湖水很清,它有很多高楼大厦的倒影,还有花树在湖边婆娑弄影。
它照出九十九溪流域正在模糊下去的乡村,照出一座正在建设中的城市。原来,上游的内坑、磁灶走起来觉得很远,现在,山让出一条条宽畅的大道,一下子,把它们拉近了。最近,下游陈埭那些让人发愁的互相拥挤的高高低低的楼房,两侧整齐后退显得有条不紊。过去,让崎岖的羊肠小道兜住的尴尬变成四通八达了。九十九溪流域的人很自豪,他们让一座城市从这里拔地而起。
九十九溪流域城市化,可以炫耀的是它的绿,450亩绿洲湿地公园,1000亩的八仙山公园,面积更大的崎山公园,我尤其喜欢的是沿溪的那块绿波和我们面对的晋阳湖蓝波。前边一块,我没想到这块城市农业能留下来;后边一块,我没想到这么大的人工湖能挖出来。一是绿波,一是蓝波,波是可以传递的。那一边剪春风十里,这一边铺花开四季。那边,聚各种颜色的鸟,这边,只招白色的鸟,可以互通信息,鸟儿问答。
湖波荡漾,我也看到它的历史传奇。两条清晰的线,一条西东,一条南北。
西东,竟然是万里航程,“海上丝绸之路”,也叫“丝瓷之路”,前程浩渺无际,西域万国。泉州港启程,九十九溪数十里家乡淡水送行,依依惜别。古窑址犹在,终点复活又成起点。“南糖北棉”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记住,眼见为实,李五的丰碑在东北方的洛阳桥。
南北,我看到一座古桥,欧阳詹的吟啸桥;我听到一个旋律,李焕之的旋律。这两位都是由南向北,一位上京赴考,一位去延安参加革命;一位和韩愈等人一起上了“龙虎榜”,一位当选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可以说都功成名就,又都给我们留下珍贵的遗产。欧阳詹的“吟啸”,李焕之的“七个音符”。“七个音符,一部人生”,这是李焕之的人生总结。
朋友在晋阳湖畔漫步,问,你听到什么?
我说,李焕之,一个让人想起九十九溪的旋律。
大家说,让我们猜猜,你听到的是什么旋律?
第一个说,应该是晋江建市三周年蔡其矫作词、李焕之作曲的《晋江之歌》。歌词:“继承中原先人的优秀文化/融合世界人类文明的精华/勇于开拓的晋江人/诚信谦恭/团结拼搏/把枕山临海的晋江侨乡/建设成中华大地一枝花/重振古代海外交通雄风/要做八闽改革开放的先锋/胸怀大志的晋江人/面向世界/面向未来/让祖国东南的这颗明珠/在太平洋西岸永放光芒。”两位晋江籍艺术大师联手,可以说是珠联璧合。
第二个说,我猜是《社会主义好》,唱红全国,影响了几代人。这个歌用群众语言,好唱,人人都会唱。“平易近人而不单调,亲切悦耳而不平庸”。
第三个说,我猜是《春节序曲》,过年时都会想起故乡,想起童年。
说完,他们就想等待我说出是谁猜对了。
我说,有一阵,我看到北京很多建筑都用晋江的墙面砖,北京机场、北京西客站、妇女活动中心、大观园、罗马花园等等,我对在京的推销商说,你们在北京给晋江做了辉煌的广告。当北京出现雾霾时,我对北京的朋友说,我们早就经历过,我们拔掉几万根烟囱,成为最早的洗天人。九十九溪,上游的陶瓷下游的运动旅游鞋,我听到世界各国穿着晋江人制作的鞋子走在地球上的脚步声。现在,令人欣喜的是九十九溪绿波蓝波的传递,两只白鹤相对而立思索着,八仙阁的倒影在它们中间摇曳多姿。我感觉到一个旋律,但我抓不到,光是张嘴,却唱不出来。于是,我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我们需要欧阳詹,我们需要李焕之。
前有古人,后有来者,这才是人杰地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