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后,中午的气温仍然居高不下。处于室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搭在眼皮上仰望,万里无云,只有那轮骄阳当空,兢兢业业地值守着,尽情地向大地挥洒着自己的热情。
刚转业时那年中秋节,母亲动员父亲,一起乘坐火车,从北方来到南方泉州。母亲大包小包带满了家乡的味道,陕西关中凉皮、荞面馒头、油泼辣椒。妻子见公公婆婆远道而来,本想挽起袖子一显身手,没想母亲早就在厨房忙开了,锅碗瓢盆叮叮当当。
那晚,华灯初上,一桌丰盛的晚餐在母亲的张罗下呈现,关中肘子、酱爆驴肉、凉拌粉条、荞面饸饹……这些都是我心心念念的家乡味道。母亲还特意在老家学了几道闽南菜,清淡多汁,满满当当摆满了餐桌。10岁的儿子对这对很少见面的爷爷奶奶,既感陌生又觉亲切,一会儿摆弄爷爷的眼镜,一会儿摸摸爷爷的胡须。父亲疼爱孙子,亲亲额头,摸摸后脑,操起浓重的陕西口音,爷孙忘我交流。儿子听不大懂,我就不时在旁边做着翻译。
饭菜飘香,节日气氛浓郁。给父亲母亲敬酒,妻子、儿子随后。不知儿子几时从哪学的词,“祝爷爷奶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引来大家哈哈大笑,这小家伙把中秋之夜家人聚餐当成了过生日。
父母高兴极了,连夸孙子学习好、有礼貌、很懂事。父亲母亲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给儿子,我和妻子连忙阻拦。儿子却一把抢了过去,嘴里嘟囔,这是爷爷奶奶给我的。妻子也给二老准备了红包,父母硬是不要,最后妻子把红包分别放在了父母的饭碗边。
酒过三巡,父亲打开了话匣子。他说那几年老家村子修了水泥路,房前屋后绿树成荫,家里用上了煤气灶和抽水马桶,村里还通了公交车,去县城一会儿就到了。他和母亲交了社保,吃得好穿得好。他盼望着我们能有空也回家看看。
那年中秋节期间,我似乎想把多年亏欠加以弥补,推掉了各种聚会,全心陪伴父母尽情领略东南沿海风土人情,吃肉粽、坐轮船,看东西塔,爬清源山。
父母一生节俭勤劳,我曾劝他们安闲下来,享享清福,但怎么劝都是徒劳。那年家乡疫情防控期间,母亲主动为村里防疫当义工,为左邻右舍送送蔬菜,帮助村干部宣传防疫政策。
假期结束,父母要返程了。仰望飞往北方的那架呼啸而过淹没云层里的飞机,我和儿子在航站楼久久伫立。
送机回来的路上,儿子突然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仔细瞧瞧,和中秋节那天晚上,妻子送给父母的一模一样,我瞬间模糊了双眼。因为我知道,下一个中秋节那架飞往北方的飞机上,坐着的定是我和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