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书房,许多思绪涌上心头,但是真正提起笔,还是得从童年记忆说起。
1963年,我们一家7口人搬到了泉州东街的菜巷。当时,邻居的玩伴侨琼一家寓居在他叔公翻新的屋子里,侨琼的叔公是著名爱国人士,藏书颇丰,我在这房子里第一次见到了顶天立地的大书橱,印象中,书橱里全是线装书。在这个书房里,侨琼向我展示过三幅国画:一幅是徐悲鸿画作“威武的下山虎”;另一幅好像是傅抱石的作品,一只公鸡站在一块石头上,旁边有苍翠欲滴的竹林;第三幅画则是何香凝的菊花图,蓝花色彩的陶瓶里开着许多品种五彩缤纷浪漫的菊花……如今想来,小时候的这些见闻,隐约唤醒了我对一间书房的向往之情。
1978年8月,我考入了福建师范大学历史系,大学为我开启了一扇崭新的通往自由读书天地的窗户。记忆特别深的一件事是,给我们讲中国上古史的老教授,是《老残游记》作者刘鹗的孙子刘蕙孙先生,当年已经70多岁。那时,刚好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刘教授分到一套更大的房子,我们去帮忙搬家,刘老师的家当基本上以书为中心,每间房子都摆有书柜,里面都是一盒一盒的线装书,汗牛充栋,令人震撼。
1985年,我29岁,父亲分到一套70多平方米的房子,我在这里拥有了人生的第一个书橱,我至今仍记得那个书橱高一米八,宽一米五;而我首次拥有自己的工作间,要从我调入华侨大学工作算起,那是1996年,我刚好40岁。真正的读书人,不想拥有一间书房是不可能的。2002年的春节前夕,我们一家三口搬入华大新南区一百来平方米的新房子,这是我自己买的经济适用房。我设计了自己喜欢的书房,在十五平方米左右的空间里,装了三面顶天立地的书橱;书不够放,我又在房屋的走廊上设计了一面书橱。著名书法家朱以撒教授曾送过我一幅字,上书“云涛”二字,我将它挂在书房里,书房就称为“云涛斋”。
一个人的藏书不断积累,扩充到一个书房的规模,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是经历过书荒年代的人,在少年流行手抄书、白皮书等,书流传到我手里,都是需要限时看完按时还给人家的。记得上大学时,为了买到一本刚出版的屠格涅夫的《春潮》,我在福州东街口的新华书店排了一上午的队,才如愿以偿。当年手头拮据,每一本书都是省吃俭用买回来的,书房那“诗意的栖居”,我以为是一个人的阅读、思考、挫折、成熟的心路与归宿。
前人有言:“种树乐培佳子弟,拥书权拜小诸侯。”我购买的书籍主要以文史哲为主,很多都是中外文学名著。我的阅读兴趣、藏书搜集,也是随时代思潮在演进。几十年的阅读与精心收藏,其中不少书也就成了书房的精品和灵魂,如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舒婷的《双桅船》、余秋雨的《文化苦旅》、陈忠实的《白鹿原》等等,这些书很多都是一版一印,甚至还有不少是作者的签名本,这些对于爱书如命的我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读书,是在历史的烟尘中找寻自己。有时我坐在自己的书房里,茫然四视,恍惚感觉满屋满壁的书墙迫人!我和数千册书一起生活、朝夕相处,是缘分也是我的福分。在人生的历程中,挫折是难免的,有的人痛苦难熬,空出来的时间不知如何打发,我却可以用我的书房的书,拿来填补,充实自己,与那些强大的灵魂对话。有思想的书,我以为是药引子,可以让很多沉睡的智慧起死回生,并且触碰生发,创作出新的文学作品!
在书房里,表面上的整齐都是假象。我经常整理书房,但是平日里的读书、思考、查找资料和写作活动永不停顿,如大海的潮汐,不断变化,以至于爱人经常说我是书的奴隶。
如今,我已过了花甲之年,想起此生有书相伴,以书为乐,是书房成就了我的生活方式,心中就有莫名的满足与感恩。苏轼曾说:“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我以为物质会随着时间而褪色,而追求精神生活的家风却可以永久流传。
分享人:何强毅
(华侨大学副研究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
书房档案
书房地址 华侨大学新南小区
书房面积 15平方米
藏书数量 五千多册,以文史哲为主,文学类书籍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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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厚《美的历程》、黄仁宇《万历十五年》、惠特曼《草叶集》、埃利蒂斯《英雄挽歌》、陈志泽《爱的星空》
阅读时间 比较零散,每天三四个小时
阅读方法 早前喜欢专题化阅读,兴趣集中在历史类、文学类,退休后比较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