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是离不开酒的。
在我的记忆中,外公总是捧着一盅酒,酒壶里面荡着混浊的呛人的味,他摇头晃脑地说些让人不爱听的话。旁人都说外公很潇洒,可以拿着手头不多的钱四处旅游,也可以骑着那辆有些年头的摩托车满世界溜达,就连外婆都不爱与外公往来,外公便也鲜少回家。家对外公而言,好像就是几块砖头砌起来的几平方米地,一床,一电视,一酒壶,其他皆无。
就像外公鲜少回家一般,我几乎很少踩上外婆家的地砖,我不爱去,在我的记忆里外公的形象并不算好,尽管他总会想法子对我们这群孩子好。但外公有个好,贫乏的年代他让母亲读了书,多少识了点字,懂了些文化。每回提到外公,母亲总埋汰他,埋汰他捧着酒说着些他人不爱听的胡话,埋汰他总是装疯卖傻惹人讨厌,埋汰他总是悄无声息地做着些不论好坏的事情……埋汰,或许也不太算得上是。
外公的表达好像总是隐晦的。
为了上舞蹈课,我起了个大早,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饭,刷着当天的即时信息。母亲出了门。不到几分钟,父亲开了门,我刚纳闷着他为什么穿着睡衣就出了门时,他手上拎着红袋子又进了门。“你外公悄悄地放了袋不知道上哪儿摘的龙眼,一声不吭地放在门前就走了。”我隐隐约约有些疑惑,父亲还在念着,“你母亲说上次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龙眼,圆咕噜小小一颗,你外公说是买的,看起来反倒像是从谁家龙眼树上刚摘下来的……”我眼睛盯着那被普普通通的红色塑料袋包裹起来的龙眼,伸出的枝干坠着好几把小小的果实,感觉像是要冲出红色“牢笼”。“现在还是龙眼的季节吗?先放冰箱了啊……”外公的爱是不是也是如此,悄无声息地来,也悄无声息地落脚?我快速咬下最后一口包子,慌乱地收拾着背包,逃似的赶着去挤那被清晨阳光洒满的公交车,在细细播洒的阳光中放空,然后回到外公那一床、一电视、一酒壶的几平方米的砖头家……
外公的酒还在家里的橱柜上摆着,那是母亲特地买给他的。刚从冰箱里摆出来的龙眼正静静地倚靠着酒瓶罐子,冰冻的龙眼被酒瓶子溢出来的味儿绕着,丝丝缕缕,飘着,缠缠绵绵……
(作者系泉州师院2020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