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小区里的几树蜡梅就在凛冽的寒风中独自开放。花开得喜气洋洋,充满活力,在冬天的萧条枯瘦中,有一丝暖意传递过来。梅花开在岁末,似乎只为春节添彩。集市上花农的店面前也总是挤满了买花的人,那一声声“买梅花啰——”的悠长叫卖,让寒冬里充满春节的喜气。人们都知道,梅花一开,年就近了。买两枝蜡梅插进花瓶,放在书桌上,黯淡的屋子里瞬间有了一丝明媚,一瓣馨香,似乎新年款款而至。
郑板桥在《寒梅图》题诗中说:“寒家岁末无多事,插枝梅花便过年。”在腊月,剪下一枝梅花,插在古朴的梅瓶里,几乎是春节必不可少的清供。
小时候,我家老屋后面的角落里有一株蜡梅,每年母亲都会从蜡梅树上剪几枝梅花,插在花瓶里,花瓶不过是父亲喝完的空酒瓶,放上清水,插入梅花,梅花映衬着母亲的脸,似乎生活不那么清苦了。岁朝清供是文人雅事,母亲也许并不懂得其中的风雅和讲究,而只是单纯喜欢梅花。“看这梅花多美啊!”母亲看着手中的花,脸上溢满幸福的笑容,母亲心中对美好事物的那份热爱,还有寻常日子里的那份仪式感,一直镌刻在我记忆中。
在物资稀缺文化贫乏的那些年代,年是孩子们一年的期盼,元旦过后,孩子们就常常翻看着墙上的日历,数着还有多少天过年。
一进腊月,母亲除了为我们做新衣,置办年货,就是用春联、年画把家里布置得红红火火,母亲说,日子虽穷,年不能穷,要让孩子们过个幸福年。那时住的是平房,家徒四壁,屋里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一张方桌,一个木床,一个大衣柜,几个木头箱子叠在一起。可母亲勤劳能干,不大的房子让母亲收拾的干净利落,窗明几净。
方桌上、窗台上摆着母亲插的梅花,有清水的滋养,梅花可以开很久。大年初一,来拜年的客人无不惊讶于母亲插的几瓶梅花,各色的玻璃瓶中,一朵朵梅花竞相开放,客人的谈话总是从这梅花开始,这几瓶梅花俨然成了新年的主角。梅花点点,清枝萧疏,幽香岑寂,在新年的喜气里,这淡淡的梅花香让人更加陶醉。如果客人也喜欢梅花,等客人临别,母亲会从树上剪上几枝含苞待放的梅花,赠予他人。梅花,在黯淡枯寒的冬日里让清淡的日子平添了绚烂的色彩,让新年的快乐祥和骤然而起,母亲不仅自己赏花,也把春天赠予他人。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生活更会像花一样明媚、温暖。
插枝梅花便过年,这是母亲迎接新年的仪式,母亲喜爱梅花,是因为它独步早春、顶风冒雪、凌寒盛开,这不屈的精神,一身的傲骨,让人景仰。
现在,我也和母亲一样,有蜡梅清供的习惯。这么多年,在旧年腊月里我都要清供数枝梅花,高低错落插放在玻璃瓶中,屋里暗香萦绕,无寻花处却闻香,我隐隐地闻到早春的气息,顿觉周身惬意,温暖盈心。当傲雪的梅花盛开后,春天的脚步已在耳边回响,我知道,明媚的春天已经在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