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本质上只是一个日子,跨过它,并不能让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不知道是第几次刷到这样的评论,我终于忍不住想写点什么,来摆正春节在我心中的位置。
小时候的年,是由揭开煮满饺子的锅时冒出的热腾腾的白气、漂亮的新衣服、各式各样的小烟花、伙伴们的欢声笑语、长辈们互相推让的红包组成的。在北方,大家喜欢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吃饺子,立冬的时候要吃,是防止耳朵被冻掉,因为饺子的形状像耳朵;春节的时候也要吃,是为了招财进宝,因为饺子的形状也像元宝。
在一起包饺子,能增进家人之间的感情,和面、擀皮儿、包馅儿,听起来简单,其实藏着很多窍门:皮儿要沾些面粉,才不会粘住案板;擀皮儿的时候要让皮儿中间厚、四周薄,方能不露馅儿。在一代又一代包饺子人的口口相传里,在分工合作的过程中,在整整齐齐的饺子下到咕嘟咕嘟冒泡的热汤时,在一簇簇烟花在窗外的夜空中盛放时,年的氛围就来了。大家还很喜欢把洗干净的硬币放到某一个饺子里,吃到这个饺子的幸运儿,寓意着新的一年能招财进宝。除了饺子以外,很多关于年的记忆,都是小伙伴给的。兜里放几块酒心巧克力和一把“黑蜘蛛”“魔法棒”(小烟花),穿着粉色的毛衣和大红色外套,带着俗气又可爱的小发夹,得到家长的许可后立马飞奔出去玩,把妈妈“慢点跑”的叮嘱和灯火通明的温暖屋子落在身后,来不及看各家的灯笼,就从羊肠小道钻到小伙伴的家里,一起在旺火(北方春节时各家会在院落前将煤炭垒成塔状后点燃,以祝贺全年兴旺)前点燃“黑蜘蛛”和“魔法棒”,那亮光照亮了我和小伙伴冻得红彤彤但止不住兴奋的面庞,旧的一年就在这样快乐的氛围中接近了尾声。
小时候不理解为什么大人要推让红包,也不理解为什么在亲戚把红包塞到我的衣服的前一秒时,妈妈总能不差一分一秒地出现,并且精准无误地拦截亲戚悬在我口袋面前的手,然后进行“乾坤大挪移”,把红包退还回去,小小的我哪懂这些呢?我只知道嘴边的鸭子飞了,那红包能买好多好多块巧克力。但迫于妈妈的威仪,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推让来推让去。长大后对推让红包又有了新的理解,知道大人们赚钱不容易,因此推让中除了客气,大抵还包含着对对方的体谅,这就是所谓的“人情味儿”吧。
长大后的年,是由长辈们的闲谈组成的,在他们互相倾诉的过程中,增添了许多参与彼此生活的感觉,空气中仿佛生发出丝丝缕缕的线,让他们连接在一起。而长辈们偶尔的唠叨,背后藏着的,其实是深藏于心又难诉诸口的记挂。
我喜欢中国年,喜欢铺天盖地的喜庆的大红色,喜欢温暖的粉色新年外套,喜欢在低头匆匆忙碌了一年之后,终于能好好抬头看看身边的亲友,听听过去的一年给他们增添的快乐或是烦恼,喜欢在茶几前悠闲地吃砂糖橘,心里什么都不用装的感觉。
我们都太忙了,忙着学习、忙着工作、忙着赚钱、忙着实现自己的小目标,我们行色匆匆地行走在寒冬腊月里,而春节就像一位沉着稳重又可亲可敬的长辈,他笑眯眯地把我们拉到他的怀里,让我们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抚平我们在过去一年积攒的伤痛和荣光,告诉我们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他让新的开始和新的希望在春天悄然发芽。而我们此时还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又热火朝天地包着饺子,还不知道新的一切,已经开始了。
(作者系华侨大学文学院2020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