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家中的年花主选水仙,但感觉培育有些费事、花期短、性价比不高,近年逐渐用兰花取代。久而久之,家中沉淀了好几种兰花,其中两盆照例在春节前后开放:一是近年人工培育的香兰,二是咖啡色的拜岁兰——我更喜欢称之为墨兰。养过花的人都知道,花色越深越贵重,如果是纯黑色的如黑郁金香、黑玫瑰,那简直就是花中之王了。特别是墨兰那瘦如香支的花茎,在弧弯绿叶的托举中,有些睥睨一切的高冷。这样它便理所当然地被摆放在楼梯边、大门及旁门的显眼处。
这次暖冬,按理所有的花卉均应提前开放,但只有千里香,逆季适冬地自去年秋季一直开到腊月。前年早绽的茶花,也只有稀疏的几朵,那两盆兰花更不用说,十二月上旬还未见抽穗。盼望着盼望着,我最在意的墨兰,终于在中旬冒出了一枝花茎,但也仅此一枝,与往年的五六茎,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就在我大失所望的当口,忽然发现旁边的香兰,竟然隐藏簇簇的花胚,仔细清点,竟有六枝之多。由于花箭与叶同色,加上之前并不看好,我居然对它们视而不见。其花箭甚为饱满,比铅笔还粗壮,骨朵簇拥一起,都圈成了绿花。我一阵惊喜,清理盆中的枯叶杂草,剪掉嵌有锈斑的叶梢,把花盆擦得锃亮,恭迎其登堂入室。
香兰是由国兰和大花蕙兰杂交的全新品种,它继承了国兰芬芳清冽的特征。而且经过杂交改良后,香味比普通兰花更胜一筹,阵阵幽香沁人心脾。香兰的颜值也很清新——它兼具大花蕙兰叶长、片宽、色绿的优良特征,同时规避诸多兰花的锈病,易于栽培,而且一串就能开出十七八朵花,堪称现代版的兰中极品,为众多“花痴”所钟爱。香兰还是一款会变色、多层次新品,初开花时,花朵和叶子一样呈碧绿色,过几天就渐渐地转为乳黄色,后期花舌逐渐转为粉嫩的颜色,更增一份妩媚。
当我将香兰奉为春节的厚礼后,它却迟迟不肯赏脸。尽管室内的温度,高出庭院许多,有利于植物的速生,但它好像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向上伸长——把花苞骨蕾寸许一朵地分开,弯下的穗头日渐端正。匝密的叶子肥厚外垂,稀疏的花茎高耸直挺,显得飘逸俊秀。春节日近,我“朝朝频顾惜”“一日看三回”,可它全不理会主人的企图,宠辱不惊,不卑不亢,还是一个劲地攀升,窜起的花茎足有两尺多高,就是执拗地不为我开花。
就在我信心锐减、耐心将尽时,它突然在一个早上绽放了!淡淡的体香,就像刚出浴的优雅女子。我瞥了一下挂历,刚好是立春日——春节已过了半个月,真有些“懊恨幽兰强主张,开花不与我商量”,似乎它直面严寒,坦对风霜,积蓄所有生命的力量,就是为了迎接春天。
古人曾赞曰:“兰之香,盖一国。”兰故有“国香”的别称。在岁寒四友中,梅有花而少叶,菊花硕而易衰,竹有节而缺花,唯独兰花的品行最为完美——叶弯茎直,刚柔并济、仰俯自如;花卓不凡,香郁气远、遗世独立;形神齐备,疏密得当、错落有致。世界还有什么花草,像兰花一样,兼具这么多的优点?
兰花可扎根深山野谷,可栖身市井巷陌,不管处江湖还是居庙堂,无论出世还是入世,始终高洁清澈,典雅坚贞。兰花与众不同的特质,举世无双的风格,成为历代文人墨客竞相称颂的形象,留下海量的兰花诗画。兰痴郑板桥醉心画兰,称其:“风虽狂,叶不扬;品既雅,花亦香。”诗赞:“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万世师表孔子,早就把它升格到修身养性的高度:“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从此兰花之美与君子之德互为雅喻。至于历代写兰、咏兰、画兰的名篇佳作,不胜枚举,正是“一株兰草千幅画,一箭兰花万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