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驰
青青菜园,立于老宅旁,葳蕤生动,温心暖胃。菜园像是一幅宋朝的水墨画卷,光阴中流传包浆,色欲迷人。
菜园内,叶的绿,花的色,果的硕,情趣盎然,令人口舌生津,沁人心脾。爷爷爱菜园,他的一生都是土色的,低于泥土,轻吻泥土。菜园,在爷爷眼里宛如一轴宣纸,一畦菜是他的笔墨,在大地上勾勒菜蔬美学,写上一首首芬芳清绿的诗句。
春光浩荡,生菜碧绿地挺直了腰板,一头蓬松的秀发,俨然一个个摩登女郎,青嫩得要滴出水来。爷爷在生菜旁的地块里用铁锹松土,把大土块用钉耙来回地梳理,仿佛给菜园按摩梳头,土地舒服了,菜蔬们才能长得舒坦。翻好耙匀后,撒下青菜种子,抑或种上辣椒和西红柿,春风里,只待萌生希望的青芽。地角的莴笋,整齐排列,迎风起舞,叶片都嫩绿得能透过光,沉醉迷离的样子,舒爽清新。
夏日的菜园热闹非凡,像是一个戏曲的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辣椒枝上缀满了红辣椒,扮起了红脸。香瓜净白,憨憨地挂在瓜架上,当起了白脸。青菜不用演,它就是活灵活现的青衣。爷爷随手把地上的豆角秧搭在了架子上,豆角像是找到了靠山般,缠着架子忘情伸展,那份聪明劲,让人忍俊不禁。西红柿开出了黄色的花束,引来蜂舞蝶飞,好不热闹,爷爷站在菜园里,看见了一片生机勃勃。
我喜欢在夏日的清晨跟在爷爷身后去菜园里采摘,菜蔬们沐浴在晨光里,泛着露水的光,招人喜爱。爷爷摘了一大竹篮的菜蔬,我一手一个西红柿和黄瓜,大快朵颐地吃得欢心。
奶奶一生肠胃不好,爷爷靠着这满园的新鲜色抚慰着奶奶“挑剔”的胃。奶奶喜欢吃凉拌西红柿,我们家的菜园里,每年西红柿都长得又红又水灵;奶奶喜欢吃烂糊白菜,那菜园里的白菜必定都长得壮硕无比。爷爷比奶奶早去世一年,爷爷走的那一年,奶奶像是丢了魂般,急速地老去,像是冬日的菜园,萎靡不堪。爷爷只是一介悲民,劳苦一生,但他却懂得温情地爱着奶奶,用菜园温暖奶奶一生。
记忆中,左邻右舍总会像爷爷询问种菜的技术。谷雨前后,栽瓜种豆,遵循时令,大地才会让我们丰收。爷爷每次都会留下多余的蔬菜种子,以便没有种子的人家拿去种。除虫松土,拔草浇水,菜园一刻也不能缺失打理。爷爷热爱着大地,大地恩泽村庄的人们。
秋风疏朗,甘蔗挺拔,青衣飘散,宛如诗人在风中吟诵唐诗宋词般,漫溢着迷人的甜蜜。冬日,大白菜卧在地里,养精蓄锐,成了菜园的孤独守护者。一季的蔬菜瓜果,一季的香色口欲,老宅的一年四季,都戴上了爷爷用菜园编织的一枚华美发簪。菜园成了镶嵌在我脑海相册里的日历本,记录着时令节气,菜蔬标签,更有爷爷编织菜园的鲜活秘密。
爷爷的菜园暖心暖胃,是记忆的源泉,是温暖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