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阳光是如此明媚,毕竟是春天,毕竟是疫散花开的第一个春天。可吉时一到,一串鞭炮炸响,主事的人喊一嗓子,几个壮汉就帮着把灵棚拆卸,烧纸钱的钵子门外摔碎。随着鼓乐哀奏,从张氏大夫第出发,随着长长的送葬队伍,缓缓地行走在洛阳古街上,我的心跌入了无限伤感的深渊。俊阳兄弟,你终究还是走了,带着无尽的哀伤和遗憾。
按照风俗,母亲是不能参加儿子的出殡仪式的。伯母扶着门框木然地伫立着,呆望着,欲哭无泪。古厝里外,沿路两旁,街坊邻居窃窃私语。几位文友撰写的挽联和诗词也被制作成匾,抬在队伍的中间。俊阳的大儿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是三天前刚到湖南的大学报到,接到噩耗又匆忙赶回的。他抱着父亲的遗像,后面跟着的是尚在幼儿园天真无邪的弟弟,不知道爱他们的正当英年的父亲将前往何处。
“早就应该去看的,就是忙啊。”“没想到啊,他会走得这么急。”虽说当时疫情肆虐,其实还是没特别上心。我也是,尽管心里一直惦记着,可总是忙这忙那,直到担心成为憾事,才赶忙过去了。也因此,他去世之后,心里才稍感安慰。
我们终于见到了俊阳,在他母亲位于洛阳桥边的诊所楼上。只是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以前壮实的俊阳却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面容憔悴,见到我们之后强打起几分精神来,显得特别高兴,讲了许多许多。去年此时,正是疫情最严峻的时候,我们一起被派去负责抗疫隔离点,作为各自隔离点的负责人,每天我们干在前、冲在前。临别时,他赠送了一幅抱恙书写苏轼的《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笔画有点虚和飘,可仍流露出其渴望幽雅、忘却喧嚣的向往。
俊阳从小就在洛阳桥边闻名遐迩的古宅邸长大,耳闻目染受到熏陶,如愿考入华大美术系,之后又进入政府机关工作。他尽力地发挥自己的专长,对宣教工作投入满腔热情,编辑出版了《陶然拾掇》文集,以独特方式宣传党和政府的方针政策;策划以他母亲为原型的电影的拍摄,并想方设法把它搬上银幕,以表达对含辛茹苦的母亲的感恩之心;他对书法更是情有独钟,以至花费许多时间精力去收藏老前辈的作品,并设立了展示馆,潜心加以揣摩和研究。
洛阳古街口有一高一矮两棵多年的樟树,枝叶茂盛,郁郁葱葱。灵车来了,我们每个人都拿着点燃的香和纸扎的白花,朝着灵车拜了拜,然后把香插在路边。
一阵风吹来,依旧春寒料峭,无情地摔打着路边的野草。当一个鲜活的生命顷刻之间就猝然离世,即便我们如此不愿面对,但是不确定性才是生命的真实。学会珍惜眼前的人和事吧,力争将每一分每一秒都活成脚踏实地的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