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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5月8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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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记
​​□​​​​​​​涂添丁

在众多的物品中,我钟情于石头。虽然石头曾划破过我的手,碰伤过我的脚,压弯过我的腰,但它从没有真正伤害过我,反而伴随我成长,是我学习的榜样。

漫步在泉州,最容易看见的东西除了绿色,就是石头,房前屋后、田间坡头、山上林间、海边,随处可见,还有散落在阡陌之间用石头砌成的各式各样的建筑。这些石头大多属于花岗岩,它们一般躲在地下,仅露一小部分在外面,在没有现代化探矿手段之前,能否开采成功全凭师傅的眼光和经验,犹如寻宝。你看不见它们,它们也只给你有限的信号,不到被人彻底刨开的那一天,绝不显山露水,相当低调。

生活在泉州的家乡人,和石头最亲近,每天目之所及都是石头,石路、石阶、石桥、石房、石塔、石井、石坝、石碑、石狮、石像,还会使用石头做的工具如石磨、石臼等。从事加工经营石头的职业者众,石匠是家乡知晓度最高的职业,一代代能工巧匠在石头上写下异彩纷呈的诗篇。

​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人们,和石头朝夕相处,就会沾上石头的气息,被石头同化,潜移默化地带上石头特有的品质,将自己变成了“石头人”——和石头一样低调、稳重、坚毅。他们行走在大地之上,阡陌之间,向阳而生,愿意做一块百变的石头,哪里需要哪里搬,随遇而安,坚忍不拔。他们一张嘴就是石头的气息,像石头一样散落在世界各地,走到哪里,就扎根下来,把他乡当故乡。在故乡外,他们像石头一样,小心翼翼、粗糙地活着,一旦发达回家,就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石头,闪闪发光,藏也藏不住,恋家也恋乡。早前的故里,很多人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家乡建造一座属于自己的石头房子。

石头通人性,初使用锋芒毕露,随着时间推移,在人和自然的作用下,会逐渐风化,隐去锋芒。而使用它们的主人,则在岁月的雕琢下,尝尽人间百态,渐渐成长,兼收并蓄,石头和它的使用者,具有可比性,一样经受着光阴明灭,沉淀着同样的色素,有相同坚韧的个性,它们和他们,都是无与伦比的。

我从小生活在泉州,小时候常常跟着父亲到工地上去,起初是玩着,后来父亲差遣我做这做那;再大一点,直接被父亲当成小工使唤,有人担心我,父亲总是说:“玉不琢,不成器。”人如石头,也需要雕琢,勤劳是带出来的,力气也是练出来的,一点点加量,慢慢来就适应。现在的我,按父亲的话说,是“脚上的草鞋换成了皮鞋”,不事体力活,要是让我再重回工地,我不知道自己身上隐藏的劲道和气力,是不是还能当名合格的小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很多事情做起来,我依然可以得心应手。

喜欢石头那么久,后来又干了和石头有关的活,还和石头有那么多的相似点,但我始终觉得自己还没有真正看懂石头,因此心中十分羡慕那些懂石头的家乡人。我始终觉得,家乡人最懂石头,不然他们怎么会发明“站如东西塔,躺似洛阳桥”的俚语,教育我们做人要像石头做的东西塔、洛阳桥一样,堂堂正正,不屈不挠,站要有形,躺要有样?

我早已钟情于石头,在时间的撮合下和它把手言欢,信仰石头,但在家乡人眼里,我始终是一块粗糙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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