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在一公园散步。走过一道长廊,蓦地嗅到一股幽香,正疑惑间,妻说,是紫藤开花了。抬头,果然往昔空落落的长廊上方不知啥时爬满了花藤,只因那网格太高,加上天色已晚,所以不曾瞧见。
不禁感慨。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逢上紫藤花开。
于我而言,紫藤始终带有某种朦胧迷离的色彩,就像一个梦,一个经久不散,怎么也开不败的梦。很早就知道紫藤,却是在书里或者影视剧中,一直没有见过。而且紫藤似乎总是与花园连在一起,紫藤花园,这个别具一格的称谓,占据了我对紫藤的全部印象。
紫藤花园,多么浪漫唯美的名词,对于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少年来说,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意味。似乎大多生长于豪门贵族,寻常百姓家难以拥有,又似乎美则美矣,却带上一层幽怨惆怅的味道,美好的事物总不长久,就像精巧绝伦的艺术品,虽然漂亮却易碎,一碰就破。
很久以后,终于见到了紫藤花。和想象中一样,紫藤花美得惊艳,像紫色的瀑布,倾泻在玲珑毓秀的时光里,走近瞧,又像一颗颗硕大晶莹的紫葡萄,这就多了几分农家伙伴的亲切,不再令人敬而远之。遗憾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紫藤花期太短,还是我没逢上时机,总之极难碰到盛开的紫藤花,绝大多数时候我只见到空荡荡的花架,或是用于装饰的假花。
于是,紫藤仍然是一个近乎谜般的存在。这些年识得不少花草,对它们的习性特点也多有了解,唯独对于紫藤,始终捉摸不透,每每错过花期,总觉得那美得令人心颤的大团紫色就像梦幻,所以不太真实,这么想来,也就多了几分释然,或正如秦观所说,自在飞花轻似梦,这轻如薄纱,卷如珠帘的紫藤花,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过,当在这黄昏时分偶遇上久违的紫藤,我的心还是猝然一阵悸动。
我想到了一个词,豆蔻。紫藤是豆科植物,那垂下的万千花瓣,有点像层叠的蚕豆花,更像烂如烟霞的豆蔻年华。紫藤花,绽放的也不仅仅是美丽、浪漫,更是青春、憧憬,是我们永远年经,永远热泪盈眶的光阴岁月。
而且,在这落日余晖里,我没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惋叹,却有一种老树绽新芽的顿悟。是的,那些虬龙盘结,粗硕苍森的紫藤枝干,在平常不开花的时候,呈现的是一种老态,可一旦开花,那汪洋恣肆迎风怒放的紫色精灵,让人完全忘记了所谓的老态,却分别感受到勃发的生长和汹涌的力量。联想到人,虽然可能青春已逝,韶华不在,但只要心中始终保持一份激情,一种渴望,那么,我们依然能在一季季的紫藤花开中,感受到生命中不曾远离,也永远不会消逝的诗和远方。
白居易有云:“惆怅春归留不得,紫藤花下渐黄昏。”这个初夏的黄昏,我没有半点惆怅,相反,我感到那一丛开在梦里的紫藤花,还有那一片开在少年锦时的紫藤花园,依然是那么绚,那么美,一如它们从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