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梦媛
对爸爸会魔术这件事,我深信不疑。
那时爸爸下班回来,常会对扑上来迎接他的小小的我说:“来,爸爸给你变魔术。”我仰着头一脸期待,只见他伸手向空中左一抓、右一抓,然后双手合拢在嘴前,朝里面吹一口气,再摊开手掌时,手心里就会神奇地出现一颗糖果、一枚漂亮的发卡,或是一把甜枣、覆盆子之类的小果子。虽然都是些小东西,但我每次都会开心得直跳。看到我欢呼雀跃的样子,爸爸那开怀自得的神情,宛如一位真正的魔术师在舞台上完成了让他最引以为傲的节目。
有一次,对门小伙伴拿着她爸爸从上海带回来的棒棒糖在小伙伴间炫耀。当时我们能吃到的糖果,只有村口小卖部里一毛钱两个、口味单一的硬糖,至于牛奶味、巧克力味、薄荷味,听都没听过,更没见过这种一根小棍上顶着一颗糖球的“棒棒糖”。爸爸下班回来,正好看到小伙伴手里的棒棒糖和我艳羡的目光,于是悄悄在我耳边说赶快回家,要给我变魔术。
回家后,爸爸找来一个铝制的白酒瓶盖,往里面倒上白砂糖,放在蜡烛上一边烤,一边搅动着,直到白砂糖渐渐融化,变成褐色的糖浆。爸爸让我捂上眼睛唱一首歌,我偷偷从指缝中看到,爸爸把牙签掰掉尖头摆在白瓷盘子上,再把糖浆均匀地倒上去。唱完歌,盘子上的糖浆也已经冷却凝结。爸爸捏着牙签轻轻取下来,藏在手心里,让我睁开眼睛,然后又像往常一样,伸手向空中左一抓、右一抓、吹口气,“变”出一个棒棒糖。我举着这个独一无二的棒棒糖,开心到晚上做梦都笑出声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长大后的我也渐渐懂得爸爸的所谓“魔术”,就是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趁我专心看着空中的手时,另一只手把事先藏的东西拿出来。但是爸爸带回来的小礼物以及我的捧场,使得我们父女俩都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直到我18岁考上大学离开家乡,我们才不得不结束了这个陪伴我整个童年、少年时期的父女间默契的小游戏。
至今,我仍会清晰地记得那些爸爸为我变过的“魔术”。爸爸会在我生日时骑很久的自行车去县城里的蛋糕店给我买一盒小蛋糕,再用“魔术”变出来;会在我生病孤独地躺在床上时,用“魔术”变出我心心念念的故事书;甚至农忙时节他在麦田里挥汗如雨时,也不忘给帮忙守着麦穗堆的我,“变”出一个狗尾草编的小兔子。这些“魔术”变出来的小物件,大多已经在岁月流转中遗失,但是它们留下的记忆,犹如一粒粒琥珀,经过时光的打磨,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深深嵌在我的心中。
细细想来,爸爸的“魔术”给了我无限快乐,给了我被呵护的安全感,让我在那个物资匮乏、信息闭塞的小村庄里度过了精神富足的童年、少年时期。这“魔术”就是他刻在血脉里的温柔印记,是爸爸那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