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闺女的头从堆得高高的作业本里冒出来,说:“我想吃小区门口西餐厅的下午茶。”我说:“没问题,你作业做完了吗?”她说:“还没有。”我说:“你下午2点前要是能做完,我带你去吃。”
下午2点多,我和闺女坐在了小区门口的餐厅里。闺女带着书,我也带着书。
一份129元的豪华双人套餐,都是她的。我的习惯是一天三顿饭,其他什么都不吃。
对面桌上坐了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姑娘,女服务生来了几次,问,“要点餐吗?”几份花花绿绿的菜单本在桌子上。老太太说:“人还没到,等一下吧,好吗?”老太太的声音轻轻的,似请求。一会儿,女服务生又来了,老太太还没等她开口,又低声说,“再等会儿,不好意思。”小姑娘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看书,闺女也在看书,周国平《守望的距离》她看过两遍了。闺女说还要看一遍,“写得太好了,”又说,“我也要考上北京大学哲学系,做周国平的校友。”
对面桌旁多了一个年轻男人,发丝间有不同于年龄的不少白发。他问:“有什么吃的?”女服务生打开菜单推荐下午茶,建议说:“你们三个人,可以点一份双人下午茶,再加点别的什么。”年轻男人说:“我知道的,你们家我吃过的,”翻了翻又说,“要不你先给我上一份39元的单人套餐吧,我们刚吃过,不饿。”
39元是一杯饮料,一份甜点。年轻男人起身,不知是去了哪里。老太太朝女服务生招了招手,说:“东西晚点上吧,我们有人走开了,等他回来再上。”
闺女还在看书,间或眼神会往对面桌子瞟一眼,那个比她小上几岁的小姑娘,和老太太在说什么,脸上笑眯眯的。看小姑娘的神色,有几分与城市不符的味道。
闺女叉了块鸡翅,送到嘴巴里啃了几口又放下来。往常风卷残云般吃这些食物的闺女,突然转性了?为了有吃下午茶的机会,闺女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努力去做完作业的。
年轻男人回来了,女服务生也端上了一杯饮料和一份小蛋糕,年轻男人把饮料推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把饮料推给了小姑娘。那份小蛋糕,三个人长长的铁调羹伸出去,各自挖了很小很小的一块,往嘴巴里塞。
闺女突然说,“爸,我吃不下了。”我很惊诧地看着她。两杯饮料,她只喝了一杯,另一杯没有动。四个鸡翅,吃掉了两个,还有两个都没动。一块小蛋糕,还有薯条、炸鱿鱼等小食,她居然也没动。这些都是她平时最喜欢的。
我刚想问她怎么了,闺女的眼神正看向那个小姑娘,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挖着仅剩不多的小蛋糕,那杯饮料也只剩下了底部的一点点,她的余光不时地从不远处扫向我们桌上的饮料、鸡翅、蛋糕等。
猛地,闺女低声问我:“爸爸,那些我都没动过,我可以请她吃吗?”
在我看向对面桌子时,碰触到了年轻男人看过来的复杂眼神,我为闺女赞许的同时,其实我也想问他,“可以吗?”
此时,我还听到闺女捧着书在低低念诵:“我身上必定有两个自我。一个好动,什么都要尝试,什么都想经历。另一个喜静,对一切加以审视消化……”
“当然可以!”我微笑着,朝闺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