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最是温顺迷人。楼下散步的人们渐渐多了。三个五六岁的孩子在草地上玩跳绳,俩男孩子挥绳,女孩子站中间跳。然而,不是女孩子跳起来早了,就是男孩子们抡绳子迟了。三个人一头汗水,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承认是自己做得不对,谁也无法说服谁。结果,自然不欢而散了。
他们注定玩不起来的。男孩子们不懂得抡绳子靠的不是手臂而是手腕。再者,多人参与的游戏,除了掌握技巧,还涉及的沟通、协同、配合等等的问题。孩子们三言两语后就不再沟通了,他们可没那个耐心。可不是,现在都是家里的王子公主,谁听得了谁的。
而对于野蛮生长的我们而言,跳绳这个技巧如同从娘胎里带来的一种天生的技能,像长在路边不起眼的小草小花那样,无须多在意,它们就可以年年岁岁疯长。
一根橡皮筋,和书本文具一起藏在我们的书包里,串联起整个小学时代。一到下课时间,教室如鸟笼被打开。教室旁,操场上,三五成群的女孩开始围到一起,分成两个“国”,扯开绳子就开战。“国”一般都是事先分好,短促的课间容不得再进行商议。平日都是固定几个人在一起玩,玩过一段时间,已经自然调配成两组实力相当“国”。这些农村的野孩子,在不断地重复的游戏中,经过磨合,无师自通地制定了一套相对完善又公平的规则。这套规则往往可以彼此限制对方的长处,又不至于使我方处于劣势。规则有时也会因特殊情况而改变,例如,有一方加入实力雄厚的新成员。
跳绳也是技术活。我们有时用橡皮筋有时用塑料细绳。塑料的绳子玩起来,难度要加码了。跟现在孩子打网络游戏一样,我们的游戏也是一级级升,一关一关闯的。由易到难,最终看谁升到的级别最高,谁就赢了。游戏的一方派出两人用脚(双脚或单脚)撑开绳子,第一级绳子在脚踝处,另一方挨个跳进框里,每个人跳完规定的一系列动作后,就可以升上一级。级别的高度顺着脚踝一直攀升到膝盖、腰部、胸部、脖子,最高级别是双手举起的高度。万一“国”里其中某一个人跳不过,仍是有解救的方法的。这一“国”里,跳得最好的人可以“救”她,替代她跳完一次完整的动作,就可以集体过关了。
跳绳得胆大心细。特别当对方的绳子只用单腿有时甚至是胳膊套住的时候,你要准确无误跳进框里还是有难度,眼要尖,脚要巧,第一个出场的同学都是“国”里实力最强。跳绳还特别讲究配合,到了最高级,绳子已经撑到半空中了,一个身强力壮的组员,撑起另一个身轻如燕的组员,让她的身子抡起大概130度的角度,才能用脚尖将绳子钩下来,接着完成一系列动作。游戏可以连续玩上几天,以最终得出胜负完结。跳绳的小姑娘们神情专注,个个身轻如燕,内心充满着对胜利的渴求。
小时候,村里的古大厝多,宽敞的地方也多。我们一伙人招呼着,从学校的操场到同学家的深井或埕上。一群小女孩,正处于可以把时间当成玩具的年龄,她们像极了一群小鸟,在童年的枝丫上无忧无虑地跳来跳去。
这样的情景到如今是少见了。孩子们的童年,可供玩乐的东西太多。孩子们也变得娇贵了,他们很少被放置一边,任由生长。家长们怕他们受欺负会吃亏。更多的时候,他们各自拿着一条绳子,很机械地跳着,目的只是为了应对考试。如果,有一天,他们肯放掉手中的绳子,呼朋引伴来场跳绳“对决”,或许能在这种传统游戏里收获更多的童年乐趣以及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