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孩童记忆里,永远留存着抹不去的乡村印记。与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相比,乡村的土墙、池塘、滚铁圈,以一种无可替代的娱乐方式和生活方式,承载着乡村特有的文化与文明,见证着一代人浓浓的乡村记忆。
理发店是流动的。可能一个月左右时间,才会有一个挑着理发工具的乡村理发师,摇摇晃晃地来到村里,得到消息,我们就会赶到那里,摆上一个椅子,系上围巾,理发开始了。村民一个个接踵而至,理发师动作麻利、娴熟,剪刀、剃刀上下翻动,一簇簇头发、一根根胡须应声而落,转眼间,一个成人头就理好了。为了省事,有些人没有每个月都理发,有的干脆理光头,戴上顶鸭舌帽,这样一年只需要理两次头发。
灯光是流动的。小时候的乡村里,没有电,也没有电灯。只有煤油灯,煤油灯就是流动的灯泡。煤油灯的火,经不住风吹,风大一点,煤油灯灯芯就被吹得东倒西歪,眼看着将要熄灭,却又突然亮了起来。
泳池是流动的。乡村的泳池散落村外各个角落的池塘,池塘是大家盛夏的乐园,夏天一到,气温飙升,全村的老女老少,不由分说地奔向池塘,享受酷夏的一片清凉。没有游泳教练,无师自通,狗爬式扑通几下,呛几口水,挣扎着浮出水面,就算学会了游泳,用上了蛙泳、自由泳、仰泳、蝶泳,但与动作优美的泳姿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电影院是流动的。节日里,村里的广场空地上,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大家争先恐后地携带椅子,早早就在广场占了位置,晚到的,找不到位置,只能站着。卖冰糖葫芦的,卖糖果的,卖甘蔗的,各种吆喝声交织在一起。那时候的乡村,电视是稀缺的,仍未进普通百姓家,看电影就是一种美好的享受,战争武打片居多,配上音响效果,宽大的荧幕随着风上下摇摆,动人的情节吸引着一双双好奇的眼。
乡村的流动记忆里,也充满着向往和盼望。
乡村的记忆里总是盼望着下雨。乡村的冬天从未见过下雪,即使最冷的年份,也只有霜。屋外的水沟里、地板上也都是霜,一块一块的。一到下雨,坑坑洼洼的路上,用土、沙、石,筑起一个个堡垒,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库”,再从堤坝开一个小门,水快淹过堤坝时,开始泄洪,做一艘纸船,满载着希冀,顺流而下,向前飘去,流往远方。
乡村的记忆里总是盼望着过年。过年是乡村里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父母会提前买了布,请裁缝师傅量身,做一身漂漂亮亮的新衣。新衣一定等到正月初一才舍得穿。除夕那天,外出的人都回家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炸了各式各样好吃的食物。长辈准备了过年红包,等小孩一睡,偷偷地放在枕头之下,压岁钱不用上交,过年后留作各自的零花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乡村的记忆里总是盼望着上街。乡村里只有一两家小卖部,卖一些生活必需品。而街市是热闹的,林林总总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看花了眼。一年的上街次数不多,小孩一路上欢呼雀跃,心里暗自盘算着口袋里的钱够买什么东西,上了街就是到了外面的世界,就是见过了世面,长了见识。乡下人的心里是矛盾的,盼望着上街,又有点害怕上街。
乡村的记忆时而是残缺的,时而是完整的,仿佛快要拼成图,又一下子碎成片。想要留住乡村的记忆,但却又常健忘。从乡村走出的人,努力地想记住乡村的残留记忆,就如乡村的流动电影一样,让记忆的镜头在脑子里一遍遍地播放,让记忆的闸门在流走的时光里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