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四月里的凤凰树上只有零星的绿芽点缀着,枝丫上别无其他,显得光秃秃。不经意间,后来花开红艳,灿若红霞般挂满枝头。原本有些青葱的绿意,瞬间成为陪衬。见之,阴郁的心房仿佛瞬间被阳光照进,豁然开阔得可以装下许多许多。从教室里离开,凤凰树下并非必经之路,却因了树上的红花与地上的红花,我常常特意挑那条路走。尤其是到了六月,走过那里,拾得的不是凤凰花,而是好心情。地上也落满红花,覆盖了草地,仿佛在草地上盖了一层红地毯,不为迎接贵宾,只为迎接走过的每个人。
树在亭旁,亭在树边,亭与树互相依偎。亭子上的瓦是红色的,亭子和教学楼之间的连廊瓦片同样是红色的,教学楼墙面上的瓷砖也有红色,这是校园六月的一景,令此间的主人沉浸其中,令偶尔到来的客人过目难忘。
扶摇亭的不远处是一片浓绿的树林,有鸟雀在其中跳跃,有少年从里头走过。挤挤挨挨的密林里,最魁梧高大的当属木棉。它身高逾十五米,六月时的它花已落尽,叶子挂满树梢的位置。在不大不小的雨中,它静静地矗立着,俯瞰着矮它太多的夹竹桃,还有绿地上挂满雨珠的小草,它们已然视它为依靠。它们常常听它讲述远方的风景与故事。它看得到的,它们看不到,白天里讲着听着,黑夜里讲着听着。
与木棉树一样有老资格的是它近旁的榕树,想当年它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周围一片光秃秃。而今,绿树成荫时、草地葱茏时,老榕树已枝丫四散、枝叶茂密、根须条条下垂,如饱经风霜的老者。微风来时,根须是小昆虫天然的秋千;微风来时,根须是老榕热情主动的招呼。招呼如幼儿园孩子一样顽皮的小草们,招呼或走或跑或哭或笑的莘莘学子。
今年六月里,密林里最特殊的变化莫过于,老榕根须垂下之处放置了一块卷轴模样的石碑,碑上刻着诸葛亮《诫子书》全文。站在碑前,充满稚气的琅琅书声在耳畔响起——“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诵读古文,于榕树下最相宜。榕树有些年头,榕树下有宽敞的绿。六月是毕业季,石碑是今年毕业的学子送给母校的礼物,这是一份感恩也是一份牵挂。明年此时抑或多年以后,当他们再走过榕树下、走至扶摇亭旁时,求学时光里的一幕幕会在脑海里回放。
夜里,石碑会和老榕打招呼的吧。它们聊着的时候,尚未睡着的木棉肯定会插话的,如此活跃挺拔的它,岂有沉默不言之理?它是林子里最高大的,也是热情最足够的。只要有人从林子里走过,它都感到欢喜,毕竟林子里多了一丝生气。如今有新成员加入大家庭里,它岂有不欢呼雀跃之理?原来,木棉之所以白天不吭声,是怕唐突了初来乍到的伙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