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谈吃》里,有人问蔡澜:一生里吃过最好吃的是什么?蔡澜想来想去,给出的答案是“豆芽炒豆卜”。豆卜即是油炸豆腐泡,读到此处,我总觉得蔡澜是不是说错了,要我说,豆芽炒豆皮才是绝配呀!豆皮并不是豆腐泡,豆皮是豆浆表面凝结成的一层“豆腐衣”。
豆芽菜是夏日餐桌的好朋友,豆芽炒豆皮,清炒豆芽,凉拌豆芽……都是夏日极为爽口的下粥菜。夏日炎炎,什么山珍海味都是无法唤醒被热晕的味蕾,最想念的是那一口绿豆粥,再来个清炒小菜。
市场里,绿豆芽静静地躺在红色蓄水桶里,轻抓两把,再抓几根韭菜。清水淘洗一两遍即可,李渔认为豆芽和笋、菌子并称最干净的蔬菜。明代宣德年间,陈嶷凭着一篇精彩的《豆芽菜赋》,得了科举第一名,他在文中说:“有彼物兮,冰肌玉质。子不入于淤泥,根不资于扶植。”不需种在污泥里,这也是豆芽干净的原因。热油下豆芽,起锅前丢几段韭菜段,一清二白,赏心悦目,入口爽脆,两碗绿豆粥下肚,夏日的炎热也就一扫而光。豆芽菜是家常小菜,无关厨艺,与荤腥似乎都不搭。所以《豆芽菜赋》里说:“不劳乎椒桂之调,不资乎刍豢之汁。数致而不穷,数餐而不斁。”意思是豆芽菜不需要椒、桂等调料,也不需要肉类的汤汁来增色调味。人人都喜欢它,怎么吃都不会腻。
但陆文夫在《姑苏菜艺》里却谈到苏州有一种做法,把鸡丝嵌在绿豆芽里,陆文夫说:“此菜精细的程度可以和苏州的刺绣媲美。”
无独有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也提到豆芽的做法:“豆芽柔脆,余颇爱之。炒须熟烂,作料之味才能融洽。可配燕窝,以柔配柔,以白配白故也。以极贱而陪极贵。”说是豆芽一定要炒烂,作料的味道才能融进菜中。并且提到用豆芽配燕窝的吃法,是为以白配白,以极便宜的东西配极昂贵的东西。袁枚在文中没有提到是做成甜的,还是做成咸的,读到此处不免猜想,甜味的豆芽和咸味的燕窝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味道?此两种做法精细而隆重,豆芽已失其本味,也难入寻常百姓家。
豆芽应是大众菜,物美价廉,又方便易得。你想种点其他蔬菜总得有块地,城市里钢筋水泥也不方便。但豆芽菜却满足了你当菜农的梦想,一把绿豆,一个大可乐瓶,两三天就能发出一大瓶。发好的豆芽洁白丰腴,不用除草,不用施肥,干净卫生,免去了市场那些“毒豆芽”之嫌。也是陈嶷给予豆芽极高的赞誉:“金芽寸长,珠蕤双轻……虽狂风疾雨,不减其芳;重露严霜,不凋其实。”“金芽”为贵,“珠蕤”为美,风姿绰约,翩翩佳人,而又有铮铮傲骨。即使狂风骤雨,也不能减少她的芳香,霜露严重,也不能使她的果实凋谢。如此,日日餐桌可见怎能不令人心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