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庄子，印象最深的是他说的三种鱼：北溟之鱼，濠梁之鱼和江湖之鱼，尤其喜欢他与惠子站在濠梁之上，关于鱼之乐的那段问答，很有耐人寻味的思辨意味。文字不长，内容并不复杂，也容易从字面上去理解。

按照庄子的说法，出游从容，是鲦鱼之乐，那么不求甚解，算是我的读书之乐吧。有人说，鱼类的记忆很短，甚至明确到秒，我总觉得这话不太可信。若果真如此，鱼的快乐该是多么简单而又短暂，这样的快乐有点近似于愚之乐，又何乐之有呢。

最近几年，习惯于晚饭后去湖边散步，湖心有一条长堤，可以顺着长堤走过去又走回来。夏天或是初秋的傍晚，有风时，堤上有凉意，无风时，也会因空间的开阔而脚下生风。黑暗中，常有鱼跃出水面，听得扑通一声，便循声望去，却难觅鱼儿的踪影，原先跃出水面的鱼已经潜入水中，湖面上只留下一处波浪的痕迹，又迅速地消失。湖中的鱼，是不安分的，或许它们也想跃出水面，看城市的夜景。

四姑家住在湖边，离她家不远的地方有个鱼塘，面积有数十亩，不算小了，里面养的无非是青鱼、草鱼、鲢鱼、鳙鱼之类的家鱼。鱼塘的岸边搭了一个木质的跳板，一端伸入水面，蹲在木跳板上，可以洗衣洗菜，离木跳板不远的地方，用去年收的芦苇围成了一个围子，那是投喂鱼食的地方。姑姑或是姑父去喂鱼的时候，先用木棍敲打一个铁盆，敲几下，然后投喂割来的新鲜青草。有时候也会吆喝上几声，我不知道他们吆喝什么，但觉得很有趣。新鲜的青草丢进那个围子不一会儿，就有草鱼游过来，在草下钻来钻去，或是将草拖入水里，时沉时浮。每次去四姑家，我都喜欢站在鱼塘边看鱼吃草，看它们在水中露出青灰的脊背游动着的样子，灵活自如，也许它们真的能听懂喂草前敲打铁盆，或是姑姑姑父吆喝的声音。有时会想，如果我能像一条鱼那样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动，该多好啊！站在岸边看鱼的我，除了羡慕，便是开心了，那些正在吃草，或是游动的鱼儿呢，它们也该是快乐的吧？

离家不远的一座山的滴水崖上，有一个小水池，不大，只有十数米见方，池子里有绿莹莹的水草。春天时，山上的泉水从池子的上方流入，又从池子的下方流出，水始终是流动的，也始终是清澈的。日光影布，水草茎叶清晰可见，游动于水草间的鱼也清晰可辨，它们或结队悠游，或俶尔远逝，或往来翕忽，极像柳宗元在《小石潭记》中写的一样，“似与游者相乐”，能与游人同乐的鱼，大抵也是快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