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新的一年,忽焉而至。小时候,每当墙上的日历牌只剩不多几页的时候,父亲便会到村里的供销社买回一本新的。日历牌的纸虽薄如蝉翼,可365张合在一起也是厚厚一本,每个月之间用不同颜色的彩纸相隔,所以老家人也叫它月份牌。
记得那些日历牌都是大红封皮,有一个胖小子抱着条大鲤鱼,写着“吉庆有余”之类的吉祥话,很是喜庆。崭新的日历牌挂到墙上,顿时就有了新年的气象。那时对多数家庭来说,日历牌几乎必不可少。
日历牌有大有小,大的约有小32开那么大,小的也就是64开的样子,父亲一般会买大的那种。因为不光是为了翻看日期,它还有很多用项,譬如在上面记事,撕下来可以当烟纸,里面还有很多有用的知识。日历牌越大,容纳的内容也就越多,多花不了多少钱,却实惠得多。
那时一般家庭几乎没有“闲书”,小孩接触不到课外读物,日历牌就成了最好的读物。身为教师,父亲知道知识的重要性,也很重视我们的学习。日历牌上不光记录着节日、节气,还会简要注明它们的由来和民俗,言简意赅,通俗易懂;不光有生活常识,还有小笑话小故事;有农谚、成语,还有经典诗词。我刚开始认字,父亲就教我读上面的诗词,诸如“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之类的。小小日历牌,就是一本百科全书。
为了让我们多学多看日历牌上的知识,我家的日历牌不是过一天撕一张,而是钉到一个硬壳板上,挂在墙上伸手可及的地方,用绳拴个铁夹,一天翻一张夹起来。直到翻烂了,父亲才肯把前面的撕下来裹烟。
父亲还喜欢在日历牌上记东西。比如哪天在谁家或谁来借了点什么,谁托办什么事项,父亲都要记着;哪天要去走亲戚,谁家有什么要事,则要用红笔做好标记。我们5个孩子,哪天是谁的生日,也都标记得清清楚楚。到了我们生日的那天,总能吃到卧有荷包蛋的生日面。
闲来无事,父亲最大的爱好就是翻日历牌,看看是什么节气了,适合做什么,需要提前准备些什么。谷雨前后,种瓜点豆,父亲便提前找出瓜籽豆种,开始用铁锹翻院里的菜畦;芒种三天见麦茬,父亲就摘下墙上的镰刀,磨得锃亮;小寒大寒,杀猪过年,于是父亲张罗着磨豆腐、炸丸子、办年货……一年四季,父亲随着日历牌,把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似水流年中,我家的日历牌上,记录的是浓浓的乡情、满满的亲情、暖暖的岁月。斗转星移,年复一年,一本本厚厚的日历牌,镌刻下父亲勤劳、质朴、慈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