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字面上讲，爱情是男女之间强烈的依恋、亲近、向往，以及无私并且无所不尽其心的情感。我的父母生于20世纪40年代，当年是媒妁之言促成的，无论从相识到相知，甚至到半个世纪长的婚姻，其间更多的是生儿育女、柴米油盐的琐碎时光，好像并没什么浪漫的情感可言。可是花无恩爱犹相并，更何况人呢？

那天回家的时候，父亲正满世界找擦脚布。母亲的脚还泡在木盆里，上面用盖子半盖着，保温。我去阳台看了看，擦脚布在那里晾着。

“爸，找到了，在阳台上。”我对正到处翻找的父亲说。

“看我这记性，越来越差了。”父亲上前接过毛巾，“早晨洗了晒那里的，转眼就忘了。”

“我来吧。”我拿着擦脚布走向母亲。母亲见状赶紧伸手要毛巾，“给我，我自己来。你大老远回来一趟，这臭烘烘的活怎么能让闺女干啊。”

“你歇着吧，我都擦十几年了，有经验。”父亲笑着拿过毛巾，推我去客厅看电视。

父亲小心地将母亲的脚端起来，慢慢地擦干，又拿出一只干净的袜子给穿上，把脚轻轻地放到边上的拖鞋里，然后拿起另一只脚，细端详了下，起身去拿了把小锉刀，细心地把脚底的老茧给磨了磨。

母亲的脚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很不好看。因为有类风湿，脚骨有些变形，脚底干裂，细看有些“狰狞”的感觉。父亲见我看他，有点不好意思：“看什么，快去看电视。”然后为母亲擦另一只脚，帮她穿好袜子和拖鞋，扶母亲站起来。

父亲比母亲小一岁。母亲腰不好，痛得厉害的时候起床都有困难。这些年全靠父亲照顾着。其实，父亲自己身体也不好，几年前还做过心脏大手术。但是这几年来，除了自己手术不能动的日子，其他时间十几年如一日，给母亲擦脚、穿袜子，母亲不能动的时候，父亲也会把木盆搬到床边，亲自帮着洗脚。

“这些年多亏了你爸，里里外外……”母亲几次念叨。少年夫妻老来伴，看着父母相互搀扶依偎的老弱背影，我这当闺女的心里酸酸的。

母亲患有比较严重的肺心病。从确诊那天起，父亲就给母亲下了禁令——禁止去厨房，因为厨房有油烟。在父亲的概念里，油烟对肺的伤害自是严重的。可是闲不住的母亲，总会不时地跑去厨房帮忙，每每总能听到向来温和的父亲比较严厉的阻止。母亲拗不过父亲，只得作罢。

可是，有几次回家，我总会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披衣起身，却发现母亲灯也没开，就着外面透进来的光在厨房里择菜。

“妈，你这是要当田螺姑娘吗？”我轻声问。“嘘！”母亲冲我做了个手势，“别让你爸听见，这些年里里外外全是你爸在操劳，他太累了。我把菜洗好弄好，烧起来也方便些。”我搬个小板凳坐在母亲身边想帮忙，母亲赶紧挥手让我回屋睡觉：“现在才五点多，快回去睡。”

天亮后和父亲一起晨练，我说到母亲四五点钟起来择菜的事。父亲笑笑：“你妈醒得早，闲不住，让她去吧。”“你早就知道我妈半夜起来干活的事？”我有些不解。“傻孩子，你怎么和你妈一样傻，这菜每天都择洗得干干净净的，不是你妈，还是神仙弄的啊？”“哦，我妈也以为你不知道呢。”“怎么可能呢？你妈每天一大早就帮我烧好水泡上茶，等我起来，茶早凉了，我都喝好几年凉茶了……”“啊，怎么会这样。”“呵呵，没事，你妈以为我好这一口呢，反正我再加点水就热了。”

都说爱情里不能有欺骗，但父母之间却满是善意的谎言。这就是父母爱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