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取名为“时尚造型”的理发店,店主是年轻的夫妻俩,男的微胖身材,圆脸大眼,能言善道,他负责给客人剪发、烫发。女的身姿袅娜,秀眉杏眼,少言寡语,面上微带笑意,她帮客人洗头、吹发。夫妻俩手艺不错,又配合得天衣无缝,让客人很满意,再加上价格公道,回头客颇多,我也是其中之一。
有一次,我一走进他们的理发厅,店主就掏出关于孩子教育的话题,请我评判一番。他知道我是当老师的。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夫妻俩有一个女儿,平日是孩子奶奶带着,偶尔奶奶会把她带来店里玩耍。孩子刚三岁,长得十分伶俐可爱。一位烫发的女顾客见了孩子,就生了话头。女顾客对他说:“孩子打小就得好好培养,兴趣班、辅导班别人家上了,自家的孩子也不能甘于人后,琴棋书画再怎么贵,也要学上样把……”他一听急了,也不管“顾客是上帝”的那套说辞了,脸红耳赤地与顾客争论起来:“我不把自己的孩子与人攀比,要看她的兴趣,她喜欢哪种项目就学!要是她什么都不爱学,放了假就玩玩也可以!”女顾客却还是一副过来人的架势说:“你孩子现在才三岁,你当然可以说这种话,等到我们这个年龄,就改主意了!”他听了放在心里不再与她辩论。
等我来了,他把与这顾客争辩的话题告诉我。不过,他未等我认同,就先说起了自己的意见:“我在心里对那位顾客嗤之以鼻,你凡人,我跟你说不通!”我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我笑的不是他作为一个理发师竟对孩子的教育有思考,是他嘴里评价女顾客的两个字:“凡人”。我在心里暗忖:这人世有多少人不是凡人?我问他:“你是凡人吗?”他笑着说:“凡人,是凡人!”他又接上一句:“不过我活这么大,工作、成家都是靠自己!”
听他如此一说,我倒不由沉默下来,对他作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他十七岁初中毕业,此后因为成绩普通、家境窘困便辍学了。独身外出闯荡,先去上海,在一个理发店里做了几年的学徒,做小伏低地跟在理发师的后面,学了手艺。出师后,为挣钱,他过起了漂泊的生活,辗转在无锡、青岛、天津、广州等数个城市间。直到他认识了一位四川姑娘,他叫她“丫头”。丫头成了他的女朋友后,他厌倦了漂泊的日子,他想给她一个家。
他带着“丫头”回到了故乡,在故乡的小城里租了房子干起理发烫发染发的活,“丫头”给他打下手。夫妻俩总是守在这方小店里,他们渐渐挣得一些钱,在小城里买上了房,两人结婚后,很快又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说完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后,他问我:“像我这样年龄的人,有几个是靠自己成家的?”
想想也是,现在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有不少是月光族,有些还要靠父母帮衬着,像他这样自己成家立业,自己担负养家糊口的责任,毫不依靠父母的人真是微乎其微。他是纷纭尘世中的凡人,但的确又有一颗不一样的心,包括他关于孩子的教育理念,亦是出口不凡。
后来,每次去他的小店,看着人来人往的顾客和他,我都会在心里悄悄感慨,在这芸芸众生中,大多数的人逃不脱一个“凡”字,但可以有一颗“不凡的心”!凡人的不凡心是我们抵抗这喧嚣尘世的坚实盾牌,也是我们活得泰然与自得的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