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一念,若有前世,我该是一种绿色植物:或是清幽林间的一株小草,或是广袤田野的一茎麦苗,以卑微的姿势匍匐于尘,与风共舞,与土相亲;等到严冬时节,随风枯萎、消散,不着痕迹,妥妥地活过属于自己那一季。
这些年,文字给孤独的我以精神寄托。循着它的踪迹,我欣赏着春花秋月、日升月落;体悟到时序荣枯、人情冷暖;感知了世事无常、人生沉浮;在一程不经意的记录中,生活慢慢从柔软、脆弱、懵懂中挣脱,透出难以言说的魅力,蜕成一枚质地坚实的壳,让我从俗世真善美、假恶丑的交叠环复里学会了接纳、宽容,慢慢品尝到“爱”的味道。
初遇文字,在百无聊赖时。我将寂寞、不安、委屈和盘托出,它倾吐出的芬芳与风雅化解了心中块垒,回馈我怜悯、善良和解意的图景,滋润心灵。有人问我:“写作有什么诀窍没?”我只有一个答案:“有感而发”。读书伊始,我的日记、作文多是打动老师和同学的“范文”,尽管我的数学成绩很糟,因为“会写”,却带给我莫大的骄傲。作文能力强,要靠“读”与“写”的不断累积。我个人读的书不见得多,在“读”中身临其境,找到“同理心”,与之互动,并化成写的意愿,是写作者成其能写的关键因素。
生活中,我近乎神经质地感知着身边的蛛丝马迹,那些悲喜忧乐,是我流露的真情,透着与生俱来的格调,它们就在那里:只需拿根狗尾巴草轻轻微触,痒、笑、轻松,就有了。我生性内向胆小、木讷面薄,见人未开口脸先红到耳根。自从有了写作,我找到了出口,整个心思活络起来,站在人前也似乎有了底气,然而,我仍习惯默不作声。文章于我,是一程记录、一种直陈,是有温度的气泡,能载着我的心飞起来,飞离这个偶尔让人觉得烦闷和沉重的尘世,使人轻盈。
一念即相知,写下即获得。文字使我感受到生命的颜色、气味、温度与质地,使淡泊无欲、视野开阔、心境坦荡烙印成修为;使不悲不喜、不卑不亢、气定神闲流淌为心性;它们涵养我的精神,饱满我的生活,使我觉得没有白爱它一场。作家周国平说:“通过写日记,我的内心生活从来没有中断过。”近两三年来,因为生活或经历的关系,我很少郑重其事去码字,但手写的流水账式的日记却没有一天终止。一个人有了持续的内心生活,就会感到身边万物都是有灵魂的,通过记录,我们的日子不会虚度,昨天的得到与今天的失去有了对照,留住了人生的许多感受。
文学与生活,理想和现实,如格格不入的两路,又如一条自然天成的通道。梦想,就在许多次无意的耕耘里生根、发芽、开出了花儿。不是吗?有些事情只需要我们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坚持,不怨不怒、不争不求,也能够实现。每天闲暇时分,除了坐下来,泡一杯绿茶,邀一株兰草作陪,染一指墨色书香以外,我不生其他非分之想。前方并不迷茫,遇见谁,在何时遇见,都是一个不必相约也无须追寻的过程,我,只蹚着文字的河,努力并喜欢着,就是了。
我曾出过两本书,虽集几年辛苦而成,在渐渐流逝的岁月里相期,于我却呈现出愈多的缺失和遗憾。文字,原本是初心萌发,不经意而起的一粒种子。因为有了感想,又不善言辞,就把一切交给指尖:不论是纸上书写,还是在键盘敲打,姿势不同,心境如一。而且,我相信,它们最好的归宿,仍是停留在一念而起的刹那、与心共鸣的相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