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条离家不远的小河边,总能看见不少临水而立、于微风轻拂下,优哉自在摇晃着的薄荷身影。
可能是由于它们太过普通,甚至到了令人漠视的程度,每天来来回回路过的乡人,几乎都不会看上一眼,任其在泥路上被脚踏、车碾,最终成了灰头土脸的样子。于我而言,一是敬佩薄荷顽强的生命力,二来靠近它们时,能闻到一股悠悠然扑鼻而来的清凉气息。于某日陡然间灵机一动:何不将之移植到家中。遂当即抢救出两株,回家后找来外公闲置的花盆,松好土,将它们栽了进去。
薄荷好养,只需给一点水,没过多久,便长势欢腾地枝生叶蔓到了盆外,直冲着花坛去了。
打从院里有了这两株薄荷,原本心烦气躁的暑日,便因这片青绿,变成了动人心弦的篇章。
夏天的清早,一打开房门,便有薄荷的盎然之姿映入视线,又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早晨。平日走进走出,瞧着栖在那的它们,舒展开两两相对的叶儿,如一团碧云似的于风中摇曳,像极了身着细碎碧色小衫,正不停点头的娇俏少女。就连素来不喜花草,只爱庄稼的外婆,也不住夸它们好看。
莫看薄荷样子柔弱,实则有着强大的气场。流火时节,能伴随似火骄阳的,除了声声蝉鸣外,就数氤氲不散的薄荷香了。那薄荷于微风中,淡淡荡漾出的格外清凉的气息,游丝般钻肠入肚,犹如泡在凉丝丝、麻酥酥的浴液里一样让人上瘾。更别说,那缕缕清爽之气,还有令猖獗蚊虫俯首之能,堪称夏日当班的“美小护”。
岁月中,时间的文火往往会将我们与某些相关的事物,煲成一种特定的汤。就如酷热难当的炎夏,何以解暑?有人喜饮绿豆汤,也有人嗜好酸梅饮,而我,则更爱泡一杯清凉舒心的薄荷茶。
薄荷有一大特性,越是热,油性越足。加之摘叶时,因多了释放的口子,那股特别的清香,会一下子在空气中散开,先很好地满足了嗅觉需求。若将之放进嘴里嚼嚼,款待一下舌头,那份清冽的冷香,真能让味蕾轻快地跳起舞来。我很中意这样的味道,有时会将叶子长时间嚼在嘴里,引得邻家小弟无比诧异地看着我:“哥哥,你怎么吃草?”
摘下的薄荷叶,洗净后放进茶壶,用滚沸的水冲泡一下倒掉,接着再度徐徐注入开水。伴以一股盈满的素雅薄荷香,眼瞧着那碧青的叶片,于水中缓缓润展开来,一点点泛出柔软模样,薄而轻盈、翠而飘逸地打着转,载浮载沉,仿佛一池春水中苏醒了几片绿色生命。
待茶水渐渐冷却下来,倒出一杯,浅呷几口。任由缓缓蔓延的醇和气息,糅合以悠悠薄荷香,施施然萦绕于五脏六腑,身体通透轻灵之余,心情登时澄明宁静。遂不觉一口接一口,呷着杯里的茶。让那份怡人的美好,自然流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