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胆子很小。生活在农村乡间,白天总会遇到狗朝着人大吠,“汪汪汪”的叫声不绝于耳,快速追击之音似战场上的枪林弹雨飞过,狗常常把陌生人当坏人,仿若有种与路人“势不两立”之态,“针锋相对”之势。夜晚猫从草堆里蹿出,悄然无声,忽地又“嗖”一下,从你的脚下窜过,有时,茸茸细毛拂过小腿,一阵鸡皮疙瘩瞬间遍布全身,够吓人的。
会饮酒的父亲说,你这样不行,胆子太小。
他跟我说,喝点酒,对身体有好处,也可壮胆。
我第一次感到酒的浓烈,是在一次被狗追着回家的遭遇。那天,喜酒的父亲把我叫到身边,用筷子沾了下白酒让我尝尝,一入口,一阵浓烈的气味把我呛得咳嗽不停。
妈妈说,女孩子家别沾酒。
父亲总批评妈妈说,你不懂的。
父亲是医生,村民们时有感冒难受、受伤流血的,就请父亲去治疗。一天夜里,浓浓秋意中阵阵寒风裹挟着风沙不知疲倦地吹着,村庄的人们已早早入睡,忽然,一阵阵紧急的敲门声响起。“外面什么声音呢?”母亲的提醒让工作了一天疲惫万分的父亲警觉了起来。“救救我媳妇,她、她,生病了……”求救声是那么微弱,父亲感受到求助者的心切,便带上我说:“一起去看看!”顺手拔开桌上的一瓶西北白酒,呷上一口,我知道父亲在为自己壮胆。我们便出发了。
漆黑的夜空,呼呼的寒风。路上,一大一小的父女两人,摇摇晃晃的手电筒发出冷冷的光芒,萤火虫般。我们顶风前行,风沙袭击着脸庞,直往嘴里、鼻孔、耳朵里灌,睁不开的双眼让我们只能眯着,眯着摸黑一寸一寸地挪移。不长的一段村中小道,却让我们仿佛历经漫长时光,越过使人煎熬的路程。
我们终于到了村民家,只见愁眉苦脸的一家人围在媳妇床旁不知所措。父亲看了看,信心满满地说:“没事的,我对付得了。”没多时,那家媳妇终于缓过气来,家人们脸上露出了宽心的笑容。
此时,我看到作为医生的父亲的伟大。暗地里,我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医生,像父亲一样为病人服务。父亲也希望我能成为一名医生,他说,好医生要做到胆大心细,技术高。
长大后,我也终于像父亲一样成为治病救人的医生。胆小的我,工作之余,喜欢喝点白酒,它浓烈,醇香,浑厚。但我不贪杯。现在的我像父亲一样遇事不慌张、镇定从容、沉着冷静,常年坚守在急诊部的我,遇到过许许多多血淋淋的现场,遇到过许许多多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病人,遇到过许许多多惨不忍睹的画面。与我同在急诊部工作的同事,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换过了一茬又一茬,大部分是由于胆子太小而离开的,唯有我坚守了下来,我也像我的父亲一样,救治了许许多多徘徊在“鬼门关”的病人,赢得人们的赞誉。
感谢父亲的酒,它让我初涉人间时便明白立世的道理,它给我的工作之余带来了乐趣,让我更有力量走向远方。
父亲的酒,浓得有分量;父亲的酒,浓得有力度;父亲的酒,浓得浑厚而深沉。